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日寂靜

  空曠的屋中窗戶被遮擋的嚴嚴實實，靜的只有她的心跳聲。

  良久之後，十一才呆呆的抬起頭看著對面牆上的那副水墨畫，濃墨重彩，一下一下侵蝕著她的心臟，閉上眼睛小希希那絕望的眼神如影隨形。

  身子因為長時間不動變得有些僵硬，微微蜷腿，羅成一排的書瞬間散落一地。十一看不清裡面的字，但腦中卻早就牢牢的記住了書中關於那人的每一句話。

  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想到宋之問竟然會這麼早便下手。

  是啊，如果單靠沁兒和遠望，事情怎麼可能這麼順利。她當時對宋之問表現出來的敵意太過於強烈，以至於埋下了禍根。說來說去，終究是躲不過命數。

  「小希希......」

  「吱嘎」門被推開，一絲光亮快速的侵襲了房間的一角。十一聞所未聞，直到那熟悉的氣息將她整個人覆蓋，才愣愣的抬起頭，對上的卻是一雙慍怒的紫羅蘭雙眸。

  「東辰？」印象里東辰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此時他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雖然面上仍舊風淡雲輕，可十一心中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錯覺，「你怎麼了？」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東辰上前將她一把拉起來：「已經兩個月了，你還要頹廢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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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愣了一下，已經兩個月了麼？為什麼她感覺一切都像是昨天發生一般，月落日升，她全部的時間都拿來回憶了。

  「東辰......我......」

  看見十一這個樣子，東辰的眼中快速的閃過了什麼，下一秒猛的將她拉入懷中，「十一，你真的不想回來了麼？」

  聽著東辰聲音中微夾的暗啞，十一愣了愣，「你知道了？」

  「......」抱著她的手臂瞬間收緊，力道之大竟然讓十一有一種東辰很在乎她的錯覺。

  不過下一秒便被她徹底否定。她對東辰來說只是一個尋找靈玉的助手而已，雖然這個助手很不稱職。

  他救她，幫她，給她一個家，這些都讓十一覺得十分感謝。對他的話更是言聽計從。如果非要比喻的話，東辰給她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心愛的寵物和主人。

  主人很寵寵物，但是卻不會產生這之外的情感。

  敏銳的感覺到十一懸在半空的手無力的垂落，東辰的面上飛快的閃過一絲痛色，「十一……」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次他都如此欲言又止，心頭那該死的熟悉感讓十一有些暴躁的發狂，從門縫投來的光芒剛好照在畫卷上，白紙黑字的印記之間。

  「小希希……東辰，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做！你告訴我！」心中的疼如潮水般襲來，十一猛地抬起手用力的抓住了東辰的衣襟，「怎麼才能不這麼痛苦！」

  「十一，你冷靜一些！」東辰用力扶著她的肩膀,望見那雙閃爍著痛苦的眼睛裡：「他已經死了。千百年的時間足以讓他的墳冢長滿了枯草，足以讓小苗長成參天大樹，春去冬來，就連他的骨灰你都尋不到。」

  「你們的相遇是冥冥中註定的劫難，人不可能逆天，更不可以逆改天命，十一，這是命數。」

  「！！！」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東辰你不懂，你不懂他對我的重要……」

  從那個落英繽紛的午後，她自他家飄滿芍藥花香的院旁經過，一切便已經註定了。

  頭，疼的仿佛要裂開。十一倒吸了一口涼氣，一瞬間光怪陸離的畫面從記憶的深處跳脫而出，她還來不及反應，手腕的靈玉便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東辰難得的驚呼中，十一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她好像徜徉在一片夢境的海洋，四周的一切從模糊到清楚。

  這是一棟巨大的雕樑畫棟，四周生長著茂密的紫檀樹，在影影綽綽的光影之間站著兩個人。這是十一第一次看清夢中人兒的模樣。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羅裙，衣袖翩飛之間如同一隻俏麗的蝴蝶。大片的曼珠沙華自她身後蜿蜒到天邊，數米之外，站著一襲紫色的身影。

  十一楞了一下，下意識的朝那人影望去。

  男子眉眼似畫，薄唇輕抿，自帶的光暈效應中輪廓分明，一席絳紫色長袍，襯得整個人邪魅冷峻，袖口處則繡著複雜的花藤金絲，更顯貴艷無比。更加要命的是這個人的眼睛，竟然是紫色，如同盛開的紫羅蘭花一般，如今正專注的盯著前方的女子。

  「……東辰？」這分明就是東辰！他怎麼會在這裡？

  腳步踉蹌了一下，十一神情複雜的看著這一幕。那背朝著她的女子好像也看見了東辰，笑著朝他揮了揮手，聲音恰如銀鈴：「哥哥，他們都說這東璃宮種不了花草，你看，我的曼珠沙華開得多漂亮！」

  「滿意，該回去了。」東辰開口，熟悉的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寵溺。

  「可是……」女子好像不太情願，「那我此番回去之後，你還會去尋我麼？」

  「會。」東辰輕輕攬過那女子的肩膀。她的耳垂，鼻尖，側臉一點點在十一的眼中變得清晰。「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

  等十一完全看清女子的長相時，呼吸一斷，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怎麼會這樣！這個叫滿意的女子怎麼會長的跟她一模一樣！呼吸之間十一不死心的抬頭，卻正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紫色瞳孔，針扎般的感覺驚得她連連後退，腳下一空，竟筆直的栽了下去！

  「啊啊啊！」強烈的失重感讓十一猛的張開眼睛，對上的正是同剛剛無二的紫眸。

  感覺到十一的瑟縮，東辰的眸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十一，沒事了。告訴我，你剛剛看見了什麼？」

  「.…..」

  「東辰，我剛剛看見了你……還有一個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這是巧合麼？」十一啞然開口，如果不是長時間的相處，讓她知道東辰在碰到棘手事情的時候，喜歡抿唇的樣子，她差點就相信了他的話。

  「十一，那只是夢。」

  「那不是夢。」她抬頭，清澈的瞳孔中是滿滿的篤定，「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夢，但是夢卻不會如此斷斷續續的發生著，那分明就是記憶，一種埋在我腦海深處的記憶，對麼？」

  「.…..」

  「那個叫滿意的女孩究竟是誰？」原本她真的以為東辰會找上她完全是巧合，可是現在一想，根本不對。「東辰，你究竟是誰？東璃宮是哪裡？」

  面對十一滿是防備的眸子，東辰嘆了口氣，「十一，我本不想現在告訴你的，如今看來天命的確難為。」東辰紫色的眸中盛滿了十一看不懂的悲傷，像是懷念又帶著堅忍的別離，十一的心沒由來的一緊，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逝去了。

  「十一，滿意就是你。」

  「而我則是魔族的帝君，東璃宮是我們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地方。」

  「……我們曾經一起生活？我們是什麼關係？」

  東辰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痛惜和決絕，手慢慢的拂上十一的臉頰，仿若自問自答，「是啊，這麼多年來，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十一的眼皮越來越沉，意識朦朧間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想要拼命的掙扎卻已經是徒勞，「這是第十一世，於是我許你名十一。」

  「靈玉並不完整，現在的你還尚未完全覺醒，更不該這個時候記起。」

  「.…..東辰，不要……」求求你，不要……

  意識昏迷的最後一刻，唇邊傳來冰涼的觸感，伴著一聲隱忍著巨大哀傷的嘆息。

  「十一，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