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融化之後的冰山

  夜風拂過，抖落樹枝上層層疊疊的花瓣，在靜謐的夜色中輕盈的落下，四周飄舞的螢火蟲，緩緩的縈繞在相擁的兩人之間。而在樹梢之上，繁星璀璨，皓月當空，碧空如洗而銀河如練，十一被迫的抬起下顎接受著他的驟風急雨，微醺的雙眼盯著那雙熾熱的眸子。兩人靠的如此近，就連呼吸都交-融在一起，他身上如同大興安嶺隆冬初雪般冷冽乾淨的氣息，不濃，卻有種蝕骨的魅力。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場大夢三千年。

  良久，見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高長恭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的唇，雙臂卻仍舊緊緊摟著她，看著十一的樣子，面上風平浪靜，可眼底卻藏山納海。

  「十一……」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自小因為生母的身份他遭受過太多的冷眼與排斥，如今終於擁有了這唯一的溫暖，卻像是一個偷了金子的小偷，想要去表達，卻躊躇的無從下口。

  不過很顯然他的糾結已經不重要了，高長恭只感覺頸窩被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低頭看去眼神瞬間柔軟了下來，唇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弧度，因為他的臉上總是僵冷的，面無表情不形於色，所以這一笑，頗有種超然出塵的味道，像是黑白色的墨水畫瞬間染上了色彩一樣，整個畫面都跟著靈動了起來。

  可能連高長恭自己都不知道，自從身邊多出了一個古靈精怪的她之後，他的臉上就不再是一味冷冷的，酷酷的，冰寒無聞的樣子，而是若大雪初霽，天光雲開，從那冷寂的高空之中瀉下了一縷和煦的暖光，照在人的臉上，仿佛能感覺到那種微溫的觸感。

  低頭愛憐的吻了吻她的睡臉，他第一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很顯然，踩點的計劃失敗了！

  第二天清早等十一從熟悉的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沮喪的意識到了這點！順道又把高孝衍給罵了個遍！

  昨天那酒後勁兒太大，她喝的又急又猛，只記得自己最後被高長恭給拉走了，之後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看樣子是高長恭把她送回來的。

  

  想到這十一不免又是一陣心悸，她喝醉之後的酒品可不怎麼樣，昨天怕是沒鬧出什麼么蛾子吧。這邊正心虛，那邊灰青的影子一閃而過，十一連忙喊他過來：「小灰，小灰！」

  儘管已經很熟悉這個稱呼了，但每次灰青還是忍不住嘔上一口老血：「王妃，怎麼了？」

  一把拉過灰青，頂著對方疑惑的目光十一跟特務交換秘密情報似的，壓低聲線：「那個，昨天是王爺送我回來的吧？」

  「是啊，王妃不勝酒力，還是王爺親自把您送回房的呢。」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一幕，灰青表示活了十幾年，還是頭一次見到王爺對一個人如此上心，看來這王妃是真入了王爺的心。

  十一一聽瞬間緊繃：「那我沒有耍酒瘋之類的吧？」

  「沒有。王爺帶王妃回來的時候王妃已經睡著了，王爺給您擦過臉蓋好被子之後就走了。」

  什麼？她沒有聽錯吧？高長恭給她蓋被子？蓋被子就算了，竟然還給她擦臉？這個世界玄幻了麼？雖然兩個人最近相處起來比之前輕鬆了，但是這不符合他高冷的設定啊。

  「那…那我……」十一還想說什麼，卻見灰青立即直起了腰恭敬的看著她的身後，「王爺。」

  十一反射性的轉頭，正好看見了一襲黑色錦袍的高長恭正站在兩人的不遠處，看著他那張破爛不驚的臉，她的臉蛋瞬間便燒起來：「王爺，早啊。」

  高長恭對她點點頭算是回應，輕飄飄的看了灰青一眼，後者立馬識眼色的瞬間消失。

  想到灰青的話，又見高長恭如常的臉色，她這才偷偷的鬆了一口氣，「聽灰青說昨天是王爺背我回來的，十一在這裡謝謝王爺了。」

  本以為高長恭會保持著一貫的沉默是金的態度點點頭就算了，誰知他卻突然朝她看過來。漆黑的雙眼打量了她一會兒，開口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你不記得了？」

  原本放鬆下來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兒，「記得……什麼？」

  看她的樣子，雙瞳清澈，閃爍著驚懼的疑惑，不像是裝出來的。高長恭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面上卻仍舊酷酷的搖頭：「沒什麼。」

  「哦。」空氣再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十一知道他這個人就像是一個悶葫蘆，你如果不說話，就更別想指望著他主動找話題。心裡有些捉急，她的眼神正好瞥到了他放在一旁的寶劍，眼神一亮當即有了主意，「王爺剛才是去練劍了？」

  不知她意欲何為，高長恭順著她的意思剛點頭，就見她的小臉上突然爆發出了一種璀璨奪目的神采，沖他笑意盈盈的開口：「既然如此，那王爺能不能跟我比一場？」

  「王爺……？」見高長恭沒什麼反應，十一有些奇怪，她其實也是心血來潮。自己怎麼也是嫉妒血淚錘鍊出來的，若是此番能對上這流芳百世的蘭陵王，怎麼想都是一件快事！

  「你會武功？」他本想開口拒絕，卻不忍掃了她的興，只好站起身來。

  「嗯，之前有跟師傅學過一點。」十一挑了一把平時用來切藥材的匕首走過去，卻發現對面的高長恭赤手空拳，不覺以為他看不起她，「你也去把你的寶劍拿過來吧，我們都有武器，這才公平。」

  誰知高長恭卻一本正經的搖頭，說出來的話明明語調平平，可裡面的認真，卻難得讓十一有了一絲不知所措。

  「我手中的劍是為了保護北齊的子民，更是為了保護你，無論何時何事，我都不會對你刀劍相向。」

  「……」無措的移開視線，十一抿唇一把將手中的匕首扔掉：「那我以後也不對著你了。」

  趕在高長恭眼中冰山融化之前，她迅速的擺出了對戰的姿勢，再抬頭眼神已經變得銳利，「開始吧。」

  語畢，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人已經如同離弦的箭沖了過去。

  沒看清高長恭的動作，眼前一花，他人已經退到了十步開外的距離，不過看十一的眼神卻由之前的縱容變成了欣。她剛剛的一記掃腿動作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且一起一落又十分的漂亮乾脆，雖然招式奇怪，卻勝在快准穩。

  越是接近她，便越容易著迷。她就像是一本怎麼翻都翻不完的書，越深挖掘，便越多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