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驚鴻一瞥的命定人

  高長恭果然說到做到。

  自成親之後的半個多月里，此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知蹤跡。

  他不來，十一也從不過問，兩個人恪守新婚之夜時的承諾，過的倒也自在。

  跟在廣寧王府不同，在這裡她搖身一變成了女主人，權利自然也多了，要說最為方便的便是可以直接從小灰那裡領取好多珍貴的藥材。

  小灰就是高長恭身邊總穿著灰衣的男子，大名灰青，年紀輕輕卻是府中的一把手。

  高長恭不在，凡是物品進出，銀子的收納全部都要經過他的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高孝衍給她下的毒確實十分奇怪，無論怎麼調製，卻始終少了那麼一味藥材。十一傷神的同時也繼續不死心地在暗地裡找命定之人。平日若不是泡在房中制解藥，便順著後門跑到街上亂轉。

  

  彼時七夕剛過，節日的氣氛尚未消散，路旁的樹木上紅綢隨風輕擺，商鋪酒樓處大紅燈籠高掛，沿街熱鬧的呦呵聲接連不斷，街上的人很多，她一個女子也並不顯眼。

  本就是漫無目的，十一也不著急，乾脆挨個鋪子看了又看，有時眼神會不經意間瞥過身後。

  也不知道是這兩位王爺哪一路的人馬，天天如此緊密的跟著她，就不嫌無聊麼？

  前方的水閣處燈火通明，隱隱傳來了琵琶聲，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十一混在人群中安靜的聽了一會兒，便見同行的男女有的手拿許願燈正往池塘里放。

  記得的在楚國的時候宋玉也曾帶她游過花燈，那兔兒燈被她小心翼翼的珍藏著，可惜穿越之時除了靈玉什麼都沒法帶走，還有當時商家贈送的那盞許願燈……早知如此，當初她肯定要拉著他一起去放了的。

  原本還算輕鬆的心情被這熱鬧的氣氛沾染上了一絲落寞，沒了找人的心情，她轉身便想離去，可就在這時身子卻被人用力一推，男子急切的聲音響起。

  「姑娘，讓一讓，讓一讓！」

  「唉！晨兒你別跑啊，是我的錯還不行麼？不就是胭脂麼，我塗給你看就是了！」

  一個男人從她身邊快速經過，對著前方急吼，哪裡還顧得上她。

  十一站在水閣處不遠，經這麼一推，踉蹌著後退了幾步眼瞅就要一腳踏入河中，正當她慌忙不知所措時，人群之中卻突然伸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準確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提，下一秒她已經牢牢的站穩了身子。

  「嘭——」隨著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響，漆黑的上空突然燃起了煙火。一團彩色的光芒快速的上升著，在她怔忪的樣子裡炸開了花，五顏六色如同流星般照亮了整個夜空。

  心頭是一陣久違的悸動，伴著腕間靈玉的微光，讓她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回過神來卻是下意識的，緊緊的，抓住了這雙手。熟悉的黑巾，熟悉的雙眼，乾淨得如同大興安嶺隆冬時的第一場初雪，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阿……」

  人群因為煙火而爆發出了一陣低呼，開始朝他們這邊涌動。

  十一慌張的對上他的眼睛，卻發現那雙眼中漆黑如墨，不見半點星火和重逢後的喜悅。

  「姑娘，若是無事便放開我吧。」伴著喧鬧嘈雜的背景，低沉清冷的聲音變得朦朧，她無力的感覺到手中的胳膊被瞬間抽離。

  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十一這才隱約想起自己如今已是女裝，又開口說了話，他自然是認不出她的。

  「阿恭！是我！我是十一啊！」她抬頭大吼，可眼前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她愣了一下，突然瘋了一樣的拼命扒開人群，一路追至巷尾，卻依舊人去樓空。

  憋著的一口氣松下來，十一整個人無力的跌坐在巷口處，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有委屈，有欣慰，有喜悅，更多的卻是後悔。

  她確定那個人就是阿恭，是她的命定之人，可好不容易才相見，她卻又把他給弄丟了。

  可憐兮兮的哭了一會兒，周遭來往的行人有的已經開始對她指指點點了，沒有偶像劇里男主角去而復返並摸頭安慰的情節，十一隻好苦逼的站起來，慢悠悠的擦乾眼淚，又拍了拍身上的灰，無論如何至少她能確定阿恭也在這皇城，她這暗無天日的悲慘生活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自顧自的安慰了一番後，十一的心情也變好了，想到再見面時或許就能完成任務了，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愉悅的笑意，蹦蹦躂躂的一路朝王府後門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一旁的黑暗裡才緩緩走出了兩個人。為首的小灰面色有些複雜：「王爺，這木姑娘沒事吧？」這又哭又笑的，看得人著實有些……瘮得慌。

  高長恭有些心不在焉。他剛從兵部回來，為了方便行事特地換了一套在軍營時的輕便著裝，豈料剛經過這裡便看見了她。

  這個女人也真是會惹事，他每次見到她，她都會出一些層出不窮的洋相。

  鬼使神差的他想到了新婚當晚她固執的蜷縮在床邊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回過神兒人已經衝過去一把將她拉住。

  見她吃驚的樣子還以為她認出了自己，可是下一秒高長恭的心卻倏然一沉。

  她沒認出自己，卻在透過自己去看另外一個人，眼神是他從未見過清澈靈動，甚至還帶著幾分在他看來有些刺眼的欣喜依戀。

  從成婚到現在兩個人見面屈指可數，可她哪一次不是防備滿滿？

  心中氣悶他的語氣也沉了下來，不顧她慌張的表情，轉身便走。人群之中好像隱約聽見她子在喊他的大名，到了他這裡卻只成了一個支離破碎的恭字。

  高長恭閉上眼睛按了按微痛的太陽穴：「今晚回府睡。」

  小灰愣了一下，小心的看了一眼高長恭的表情，立即垂首：「是，小人這就去命人將房間打掃乾淨。」

  「不必了，眼下不是有現成的住處麼？」看著那漆黑的小巷，高長恭聲音清清冷冷。

  「今夜去王妃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