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為愛低頭
2024-09-05 22:07:28
作者: 袖手倚斜陽
靜苑
銀杏樹葉子多數青黃,隨風優雅飄落,鋪灑在顧晗舟的墨發間,衣袍上。
他披紗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又似魚躍水面偶然濺起的浪花。
湖藍色衣裳被細軟輕紗包裹著,他脊背挺直,傲骨天成,頗有仙人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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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卿卿呆呆地望著他,好似欣賞一副美妙畫卷,腦海中難得浮現出幾句詩詞。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
她不打算打擾他撫琴,刻意放輕,放緩了腳步,躡手躡腳朝房間走去。
「公主。」顧晗舟眼角餘光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琴聲戛然而止,泛出悠悠餘音。
容卿卿疑惑轉身,人與樹相隔數十丈,遙遙相望。
她秀髮被微風撫亂,半掩臉頰,「王爺,有事?」
姣好的容顏若隱若現,像是甩出一把把小鉤子,魅惑人心,勾人心弦。
顧晗舟將身上的銀杏葉拂落,向她一步步逼近,神色平靜,「公主這是去了何處?」
她衣著凌亂,髮絲飄散,此番形象出現,定然會引起他人不好的猜測。
容卿卿將垂在胸前的髮絲隨手甩至身後,「公主府。」
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悅道:「既然是從公主府而歸,為何又是搭乘外男的馬車回府?」
專心撫琴之時,便有人急匆匆來報。
王妃搭乘質子的馬車回府。
容卿卿偏頭一笑,「順路。」
在詢問正事之時,他瞧不得她那副無所謂的模樣,「公主既然嫁入王府,便是王府的人,要懂得與外男保持距離,免得落人閒話。」
屆時,遭受眾人非議之人,還是她。
「你既然不讓我搭乘你的馬車回府,那就別管我是乘坐何人的車輦而歸。」
容卿卿說這些話的時候,情緒頗為激動,眉間隱現稍許怒氣,無形中夾雜著賭氣的成分。
當眾被拋下,她被丟在宮門處,難道就不會落人閒話?
顧晗舟沉默一瞬,面色如常,「抱歉,是我未思慮周全。」
其實他回王府未見到容卿卿之時,便開始反思,後悔了在宮門口的一時衝動。
不管有什麼錯,他的確不該將她丟下。
讓她被人看笑話。
容卿卿意外地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她扭過腦袋,肩膀不住聳動著,發出輕笑聲,「你還真是板正。」
她面向顧晗舟垂下腦袋,喃喃道:「其實,是我不對,我不該撒謊,說自己扭了腳,害你背了我一路。」
「你生氣丟下我也是情理之中。我沒怪你。是我的錯。」
是她一時貪心,想占他便宜,想讓宮人們親眼看見她與顧晗舟,並非流言所傳不合。
澆滅宮中敵對勢力的氣焰,讓母妃心安。
不被受沸沸揚揚的流言所擾。
顧晗舟眼底霧氣慢慢消散,一貫冷峻的臉上浮現淺淺笑意,如冰雪初融,桃花盛開。
他語氣更加溫和,「去洗漱修整一番吧。」
容卿卿仰頭,沖他促狹一笑,提著裙擺小跑著離開。
她心裡好似春水激盪起漣漪,一圈圈蕩漾,輕柔地湧上她堅固外殼,順著經絡溫暖全身,酥酥麻麻。
星子點點,夜風微寒,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湖面微波輕盪。夜色沉寂,皓月隨雲流動,忽明忽暗。
夜晚的府邸,四處掌燈,幽靜無聲的石子小道上一片亮堂。
皇后賞賜的雕花梨木桌椅早已送至靜苑,與顧晗舟的書桌擺在一處。
府中人多眼雜,怕產生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
他們成婚以來,並未分居兩處。
容卿卿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握著狼毫。墨水無聲滴落在宣紙上,她腦袋小雞啄米似的,眼皮止不住打架。
「困啊。」她將腦袋磕在桌沿上。
女誡一書,簡直就是催眠符。
她喪氣地將毛筆隨意一拋。
「容卿卿!」
猝不及防響起的聲音將她腦海中的睡意悉數震散。
容卿卿一個激靈坐起身,霧蒙蒙的視線逐漸清晰,清晰地看著顧晗舟被毛筆墨水弄髒的紗衣,宛若一大片潔白鵝毛中混入一坨臭狗屎。
「對,對不起。」
她湊過去,憋著笑,用手幫他擦拭,結果墨水渲染範圍擴大。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表情。
慌忙退後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我不是故意的。我賠你一件也行。」她唯唯諾諾,手指卷著衣袖。
破財消災,破財消災。
顧晗舟冷哼出聲,默默將紗衣脫下,揉成一團拋到她腦袋上,「洗乾淨,還給我。」
他彎腰將腳邊的狼毫拾起來,放回書桌上。
末了叮囑她:「此紗衣乃是我母親所制,若是洗不乾淨,你便親自向她解釋。」
容卿卿抱著紗衣,呆呆地愣在原地,她與顧晗舟的母親只匆匆見過一面。
不光是她婆婆,乃至整個顧家人,除卻顧晗舟,她都只見過一面。
顧氏乃是書香門第,因為顧老夫人身子骨欠佳,全族定居江南修養。
顧晗舟在朝為官,方才獨自定居京都。
「你一個人孤零零的,身處異鄉,不會想回到江南嗎?」容卿卿沒頭沒腦問出一句。
她將紗衣抱在懷中,薄如蟬翼,輕如羽衣,是獨屬於江南女子的柔情。
顧晗舟斂下眼眸,沒答話,轉身便走,他背對著容卿卿,「為國,為君,為民,很難不捨棄些什麼。」
有國才有家,為國效力,他此生矢志不渝。
容卿卿追了上去,扒在門框上,望著夜色中的人影,她高聲嚷道:「我想去江南!」
他腳跟定住,偏頭問:「為何?」
「江南是我母妃故鄉。我想替她回去看看。」容卿卿如是說,她踏出房門,定定地凝視著顧晗舟,「你若是下江南,定要帶上我。」
言語中請求意味難以忽視。
顧晗舟心念一動,眉頭舒展,「好。」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容卿卿歡欣鼓舞,返回書桌前,認真謄抄女誡。
乾燥乏味的文字也不那麼令人生厭。
她對江南的嚮往,經年累月,絕不是一時興起。
身為公主,她不能隨意出宮,更不能隨意離開京都,仿佛一隻被豢養的金絲雀。
從未見過真正的煙雨江南,見過真正的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