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欲加之罪
2024-09-05 22:07:01
作者: 袖手倚斜陽
宮闈紅牆,金黃色瓦片將屋頂壓得如同魚鱗般密實,天光難以直射而入,晦暗醞釀著滾滾風雲,掀起雷電暴雨,無法洗刷其中的污點。
容卿卿定住心神,猶豫半響,跨進巍峨的坤寧殿。她每每來到此地,必然要增添些不美好的回憶。
下意識對此地產生恐懼感,讓她渾身發毛般不舒適。
她款款行至殿內。
主座上端坐的女子噙著大方得體的微笑,一襲鳳袍,一頂金冠,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江亦曦一見容卿卿渾身上下滿目的正紅色,眼眸晦暗不明,閃過一絲不悅,唇邊的笑意卻是不曾減淡半分。
她穩坐宮中主位數年,表面上的本事,著實難以找尋到對手。
容卿卿欠身施禮,半斂眼眸,乖巧道:「見過皇后娘娘。」
江亦曦手心向上一抬,示意她不必多禮,「卿卿,你向來是喊本宮母后的,怎麼嫁人後反倒生分許多。」
「卿卿知曉自己的身份,是五公主,但更是攝政王妃。若是失了禮數,恐怕會給夫君丟臉。望皇后娘娘見諒。」
容卿卿不卑不亢,與皇后對視,來自攝政王府的底氣從心口蔓延至腦海,沒有生出恐懼感。她心裡明白,身為公主,她便任她拿捏。
但身為攝政王妃,若是想要動她,就算是皇后,也得思慮再三。這也正是她今日一身正紅前來的目的,提醒皇后今時不同往日。
若想要責罰她,也得掂量掂量,顧念王爺的薄面。
江亦曦又何曾不知她的小把戲,強自壓下心中的不悅,聲音冷冽三分,「既然如此,那本宮便開門見山了。」
「昨夜四公主前去攝政王府給王爺送補品,卻被你打出來,此事沒有冤枉你吧?」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臉上始終噙著適宜的微笑,眸中的寒刃卻是不加掩飾地剜向容卿卿,將「沒有」二字咬的極重,仿佛立刻就要給她定罪一般。
容卿卿爭辯道:「皇后娘娘明鑑,是四姐姐率先對我動手。我只是為了自保,才不小心傷了她。」
她不清楚容楚茗到底是如何向皇后稟明的,內心打鼓,一五一十訴說事情原委,進行反駁辯解。
皇后是四公主的親生母親,自然會偏向自己的骨肉。
江亦曦手中捏了把團扇,慢悠悠地搖著,臉色依舊溫和,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四公主對本宮撒謊了?」
「我只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夠明鑑,不可聽信一面之詞。」容卿卿雙手合攏,端莊地行禮,面對她的反問,眸中沒有絲毫懼意。
江亦曦將一張摺疊的信紙甩在她面前,「自己看吧,本宮從不僅僅聽信一面之詞。這上面的姓名手印,都是人證。」
「他們都是隨著四公主前去的侍從,難不成所有人都會冤枉你?」
容卿卿將信紙撿起來後展開,粗略審視一遍後發出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昨夜明明是容楚茗獨身進入王府,妄圖與顧晗舟來一場邂逅。不知何時,多出這麼些侍從來充當人證。
「放肆!」江亦曦目光變得冷冽,笑意蕩然無存,將團扇手柄緊緊捏在手中。
中宮的威嚴壓向容卿卿,她不卑不亢,面無懼色。
「望,皇后娘娘明鑑。」她絕不承認他人強加給她的罪行。
無論如何,都不會認下。
江亦曦見她態度強硬,將眼底的陰鬱壓下,換上一副和藹的親切的笑容,「卿卿,都是家事,我們私下解決便好。回頭我再責問你四姐姐一番,絕對不會冤枉了你。」
容卿卿大氣不敢出,眼前人能夠穩坐宮中主位數年,絕非良善之輩。她的表情和態度說變就變,好似天有不測風雲,讓人膽戰心驚。
她低垂著目光,「謝母后。」
江亦曦聞言,面上更加軟和,趕忙招手讓她走近些,「誒,這才對嘛。你是否嫁出去,都不會影響你在母后心中的地位。」
她哪怕是王妃,在皇后面前依舊是易於拿捏的孩子。
容卿卿心跳如雷,緩緩移步過去,雙手被她親昵地拉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有種被老狐狸盯上的感覺,渾身發毛。
江亦曦笑意不達眼底,讓人摸不著深淺。
「卿卿,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楚茗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惹你生氣了,你大可以進宮前來與我稟明。母后公私分明,斷然不會偏心於你們其中任何一人。」
「但你不該私自對你四姐姐動手,長幼尊卑有序,行為有違禮制。母后也不好偏袒你,便小懲大誡,罰你抄女誡一百遍,如何?」
「你如今嫁入攝政王府,可不能像是在滿庭芳一般沒規沒矩。學習女誡,有益於你侍奉夫君,管理王府。」
她握住容卿卿的手,不輕不重地揉捏著,眼神含有不容拒絕的意味,面色依舊笑春風。
容卿卿斂下眸中的光亮。
從小到大,凡是她與容楚茗起爭執,最後受罰的人一定會有她。
所謂的長幼尊卑有序,只不過是用來壓制她的說辭。
姐姐找妹妹的麻煩就不會受這所謂禮制的束縛。可妹妹一旦想要反抗,想要對抗,便會被判定為有罪。
破規矩。
容卿卿手心發熱發汗,胸腔中的怒火滾滾翻湧著,無處宣洩,憋了一肚子氣。
抽出手心後,她款款欠身,髮髻間的金流蘇隨著她的動作,搖晃出好看的弧度。
「兒臣領罰,謝過母后。」
無非是抄書,又有何難。
她抄過的書,能夠將整個坤寧殿的地磚鋪滿。無所畏懼。
江亦曦佯裝欣慰地點點頭,「來人,將本宮珍藏的雕花梨木桌椅抬過來,賞賜給攝政王妃。」
容卿卿膝蓋隱隱泛起酸楚。
她先前被罰抄書,多數是跪著抄,就算跪在軟墊上,雙腿以及腰肢依舊會酸痛不已。
如今倒是托王爺的福,也能夠坐著抄書,免受些許苦楚。
她輕笑一聲,沉重華服仿佛不再讓人壓得喘不過氣,「謝母后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