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慧成君

  行禮之後，陸惠韻詢問了他們辯論的題目，恨不得原地去世。

  辯論的題目是：湯武受命。

  博士方向：譴責湯武弒君造反是亂臣賊子。

  陸惠韻三人的方向是：湯武順應天下之心而誅桀紂，是受命於天。

  七郡主聽到他們的辯題眼前一黑，幸虧陸惠韻眼疾手快扶著。

  難怪王若昭會頂不住呢。

  作為一個臣子，怎麼能說受命於天呢？

  這是要反的節奏啊。

  臨淄王侍立在皇帝身側，兩手搭在肚皮上，憨態可掬，順便給七郡主一個眼神，像是在說你要是敢瞎說，信不信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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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始作俑者貞元帝笑吟吟的看著三人，那表情得意的要死。

  什麼大魔王人設。

  七郡主和陸惠韻面面相覷。

  皇帝手一揮，興致盎然道：「你倆誰先說。」

  王若昭長長的舒口氣。

  終於放過我了。

  陸惠韻和七郡主迅速低下頭，斜睨對方，暗暗期待對方有奉獻精神。

  坐在首位的皇帝對二人的友誼感動不已。

  皇帝決定點名：「那就你先說。陸惠韻是吧？」

  陸惠韻一愣。

  七郡主趕緊推一把她，順道跟王若昭一起後退兩步，心裡默默給陸惠韻上三炷香。

  陸惠韻連忙擺手：「其實……其實，我是學的最差的，對，最差的一個……而且對我來說，現下最重要的是侍奉……嗯，父親……」

  這番冠冕堂皇的發言，讓貞元帝對陸惠韻的節操有了全新的認識。

  皇帝倒也不墨跡，道：「你要是不發言，你可能就……嘖嘖……朕說過，言者無罪。」

  威脅啊。

  陸惠韻抬頭看一眼笑得花枝亂顫的皇帝，掃一眼周圍希望她發揚犧牲精神的眾人。

  她深吸三口氣，抬腳站在中間，開始一個個點名。

  「唐博士是吧？你為什麼會願意過來？」

  唐博士朝皇帝拱手，道：「陛下讓我過來的。」

  他後面兩個也點頭附和。

  我們也不想辯這個話題，可皇帝他非要讓我們過來，我們也是沒辦法。

  陸惠韻又問：「來之前你知道是這個辯題嗎？知道是跟我們三個女子辯嗎？」

  唐博士沉默不語。

  皇帝笑道：「陸姑娘，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陸惠韻再拜，道：「陛下，剛剛可是你說的言者無罪，還請陛下不要過多的干涉。」

  簡言之：你可閉嘴吧，大魔王。

  皇帝手一揮，表示你們說你們的，我不開口就是了。

  臨淄王讚許的看她一眼。

  唐博士終於摸清陸惠韻的套路，這丫頭是要把水攪混啊，這簡直是不給他面子。

  他拱手拜道：「陸姑娘，辯論的題目是湯武受命，因為上天要湯武取夏桀而代之，所以才會有殷商基業。

  我承認姑娘的方向有些艱難，但姑娘已經上來了，那就把你的學識見解大聲說出來。

  在下與姑娘公證一論，免得別人說我利用題目優勢欺壓。」

  陸惠韻還禮，誠懇道：「在下陸惠韻，並不是想跟博士爭個高下，也不是非要故意攪混水。」

  唐博士有些輕蔑『哦』一下，笑道：「原來姑娘不是故意攪混水啊？那麼我且問你，你是讀了何等奇書，認同湯武誅夏桀，是受命於天？」

  陸惠韻道：「在下才疏學淺，讀書不多，但對《尚書》中的《咸有一德》非常贊同。

  《咸有一德》說天命無常，為君者要修德才能保持君位，若停止修德，便會失去君位。這也是作《尚書》的主旨。」

  簡而言之，少扯那些沒用的，真以為天命會一直眷顧著你啊。

  唐博士笑著點點頭，道：「可是據考證，《咸有一德》並非是《尚書》原作。陸姑娘，你射獵群書固然不錯，但治學乃屬厚積薄發。

  即便你不能高才博識，但也不能隨波逐流，鸚鵡學舌。」

  從『湯武受命』轉為我把書讀錯，可見唐博士人品不錯。

  真要抓著『受命』辯論，陸家九族可真沒有了。

  陸惠韻心裡感嘆完，笑著點點頭，道：「多謝唐博士教導。

  司馬遷在《太史公自序》中說，《春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

  血淋淋的史書告訴君主，修德乃是重中之重。

  秦末亂世，項羽一把火燒了咸陽宮，乃是華夏文明的一個損失。

  《咸有一德》這篇文章，上可教導君主居安思危，下可教導庶民自我警醒。這樣好的文章，就應該流傳於世，怎麼能說是鸚鵡學舌呢。

  讀書不僅僅關乎文字，更要仰不愧於聖賢之道，俯能寫就利民之策略。而不是揪著一兩個字就相互爭鬥！」

  唐博士笑而不語。

  是時候結束這場辯論了。

  「好。」臨淄王拍手叫到。

  他心裡想的卻是，可趕緊結束吧。

  其他人紛紛為陸惠韻叫好。

  當然，眾人心裡想的也是趕快結束吧。

  場上原本緊張的氣氛立刻鬆了，大家想起又覺得好笑，心裡都夸陸惠韻真是個小機靈鬼，把問題從『受命』轉移到『修德』。

  過了一會兒，皇帝對陸惠韻道：「不錯，韓大家還是教出幾個好學生的，有賞。」

  他又看了看捏著一把冷汗的七郡主和王若昭，笑道：「你倆也有。」

  三人連連謝恩。

  陸惠韻心道：這皇帝真是個老狐狸，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皇帝的賞賜很快就到了。

  陸惠韻剛回到家，還沒喘幾口氣，就聽到宮裡太監來陸府傳話，皇帝封陸惠韻為慧成君，秩比縣主。

  陸惠韻有些淡淡的哀傷：不是說給我縣主嗎？

  秩比縣主那也不是縣主啊。

  在她鬱悶之際，陸鈞早把準備好的銀票送給傳話太監。

  王夫人覺得很沒有面子，問道：「那七郡主和平原侯府的王若昭呢？」

  太監不動聲色的把銀票塞進袖口，喜滋滋道：

  「封王若昭為昭成君，跟慧成君一樣秩比縣主；蕭嘉畫為嘉成郡主，雖然還是郡主，但有封號跟沒封號不是一個檔次。」

  王夫人覺得挽回一絲面子，道：「我外甥女也不差。」

  傳話太監道：「慧成君，咱家只是來傳個話，明日宣旨的中貴人會過來，貴府做好接旨的準備，咱家還得回去復命。」

  陸鈞笑得臉都快僵了：「公公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