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消逝

  二郎長久地佇立在門邊，幾次伸出手想敲門卻又默默地放下，老和尚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也沒說話。

  終於二郎鼓足了勇氣，直接用手用力一推，「吱呀」一聲雕花的木門被打開了。

  「誰呀？」

  裡面傳來清脆如銀鈴般的說話聲。二郎很快就要辨認出那是小蓮的嗓音。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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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趕忙壓低了嗓子回應，他有點怕被小蓮給認出來。但剛吐出一個字就哽住了，他還沒想好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公子是來聽我彈琴的嗎？」

  只見一個身著紫衣的女子從屏風後面徐徐地走出來，她臉上塗著淡淡的脂粉，無神的眼眶裡有種淡淡的憂傷。

  「對……對，我是慕名來聽你彈琴的。」二郎直勾勾地盯著她，很快就認出這人的確就是小蓮。她比以前顯得成熟了，更有女人的味道，但的的確確就是原來的那個小蓮！

  「我為了來見你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二郎說著說著淚水不由自主地自眼眶中滑了下來，他伸手去擦，卻發現怎麼也擦不乾淨。

  「是嗎？」

  小蓮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其實我們這兒白天一般是不接客的，可你既是遠道而來，我就破例為你彈上幾曲吧。」

  說著她扭頭繞到了一個放著古琴的桌案邊坐下。

  「公子想聽什麼呢？」

  小蓮用手輕柔地撫在琴上，昂起頭問道。

  「隨……隨便。」

  二郎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儘量不哭出聲來。他緊緊地攥著拳頭，淚水在臉上無聲地流淌著，靜靜地滴落在地板上。

  二郎很想衝過去抱住小蓮，對她大聲說：對不起！但理智制止住了他，因為這樣做只會引來更大的禍端。

  「嗯……」

  少年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揚起臉微笑著說：「那我就給你彈一曲最拿手的吧。」

  悠揚的琴聲自小蓮的手中散發出來，如夢如煙。恍惚中二郎似乎又記起了與小蓮的初次見面，那時她幾乎還是個小孩子從人群中衝出來，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琴聲時而高昂時而低沉，如穿行在山谷間的飛鳥。二郎回憶起了他倆在一起的那些幸福時光，當時他以為會一直這樣過下去。可世事無常，命運無情地擊碎了一切，將所有美好都變成了泡影。

  二郎忍不住終於嚎啕大哭起來，聲音越來越響，逐漸蓋過了琴聲。他就像一座潰掉的大壩，內心中所有苦楚全都源源不絕地倒了出來。

  琴聲戛然而止，小蓮抬起頭驚愕地望向二郎。

  「公子你……怎麼了？」

  「小蓮……小蓮，我對不起你！」

  二郎終於沒忍住，還是一個箭步地沖了過去，將這個瘦弱的女人抱在了懷中。

  「公子……你……」

  小蓮突然被人抱住，驚恐萬分。她用力地推了幾下，但一點用處也沒有。耳畔傳來男人的哭泣聲，感覺肩頭濕濕的，是已被淚水完全的浸濕了。

  「小蓮，是我，是我！」

  二郎剛說兩句，就又不停地抽泣起來。

  「公子……你……」

  小蓮忽然呆住了，這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聽見過。

  「二郎哥……是你嗎？」

  「是……我，我回來了。」

  二郎緊緊抱著小蓮，輕輕地撫著她的秀髮。女人停止了掙扎，靜靜地任他摟著，忽然伸出手在他的臉上摸索。

  「二郎哥，真的是你嗎？」

  小蓮語音顫抖地叫道，無神的雙眼中也流下淚來。

  「是的是的，我回來看你了。」

  二郎將滾燙的嘴唇貼在了女人雪白的脖子上，瘋狂地親吻著。

  「你……你怎麼現在才來？」

  小蓮哭訴著，也伸手將二郎緊緊地抱住。

  兩個人就這樣深情地相擁，哭成了淚人。

  「你能原諒我嗎？」

  二郎的鼻中聞到了一股幽香，那是種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不，要取得原諒的其實是我。」

  小蓮激動地哭訴，她決定向二郎坦白一切。

  「我因為姐姐的事懷恨於你，曾經幾次想致你於死地。我……」

  「別說了。」

  二郎用手輕輕地掩住了她的嘴。

  「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事實證明了一切，如果你真的恨我，我早已死去。」

  「我愛你！」小蓮激動地哭訴道：「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等待，因為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我也愛你！」二郎大聲說：「很抱歉，這句話以前一直沒有說出口。」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小蓮說著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有些話不用說別人也會知道的，我……」

  突然懷中的女人劇烈地抽動起來，二郎手忙腳亂的使勁按壓著身體想幫她恢復平靜，可似乎一點作用也沒有。

  「大師……大師。」

  二郎急忙扭頭尋找那個老和尚，他既然是神仙，當然能夠幫小蓮恢復健康。可此時門口空蕩蕩的，哪有什麼人影？他明明記得那和尚就跟在自己身後的，可這時為什麼會突然消失了呢？

  懷中的女人逐漸平靜下來，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微弱。二郎抱著她想做些什麼，但卻什麼也做不了。他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在說：我愛你，我愛你……。

  可小蓮此時已經停止了呼吸，她嘴邊殘留著淺淺的微笑。二郎看著看著，卻如同墮入了冰窖。

  現在這世上最後一個愛著自己，並且為自己所愛的人已經走了。天下雖大，但二郎只覺得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就這樣，二郎死死抱著小蓮，良久良久不願離開。天色漸漸地暗淡下來，對面的街市中逐漸開始亮起了燭火。

  二郎懷中的女人早已冰冷，他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她，但自己早已四肢冰涼。

  冰冷的淚掛在冰冷的臉上，二郎已經哭不出聲了，只是嘴中在輕輕地嗚咽。

  「公子，你……」

  一個女人自門外緩步走進來，她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二郎徐徐地從座位上站起，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輕輕抱起小蓮向屋外走去。

  「啊……」

  那女人終於發現了小蓮的異狀，嚇得尖叫起來。

  「殺人啦，殺人啦！」

  女人那尖厲的嗓音如一把尖刀劃破了這寧靜的夜晚。

  二郎不再瞧她，邁開大步抱著小蓮一直向前走。

  此時，樓上的人們都被那女人的喊聲引了過來，將樓道都給塞滿了。他們都對著二郎指指點點，並且嚷嚷著要報官。

  有兩個膽大的甚至想堵住路，禁止二郎離開。但二郎扶住欄杆一用力，如飛鳥般沖天而起，很快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