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處境

  朱止青也見過陳大奶奶，記得是個很美很溫柔的女子，還一人賞了一兩銀子。這會兒聽到為了求子，竟然生病了，不由嘆氣。

  「這人啊，禍福是難以預料的。」還有人在那感慨。朱止青想著，不由脫口而出：「其實，沒有孩子，也好。」

  這句話一出口，店內頓時鴉雀無聲，朱止青這才回神過來自己到底說了句什麼，但此時已經不能收回口，只笑了笑就往後面去。

  「列位也都知道，朱小哥是因為什麼才來到我們店裡的，只怕，是勾起他的傷心事了。」陳慶見眾人都瞧向外面，急忙找補了一句。

  傷心事這三個字，讓所有人都瞭然。雖然朱止青從來不說，但朝夕相處，他的身世人人都曉得。幼年失了父母，族內吞了他的產業，把他趕出家門，若不是遇到秀娥，那朱止青只怕也只能乞討度日。

  「這朱小哥這樣想，也平常，只是這話，可不能再在外面說了。」掌柜的皺了皺眉，就對陳慶說。

  陳慶急忙應是，又和眾人說了幾句就往後面去尋朱止青，朱止青正在倉庫內看著那些貨物，和平時沒有半分不同。

  陳慶上去拍拍他的肩膀，朱止青已經抬頭微笑：「我沒什麼事兒，不過是偶然說錯了話。」

  

  「等你以後成家立業了，就曉得，能有個孩子，一家人有多高興了。」陳慶這話讓朱止青瞧向他：「說的就跟你成家立業了一樣。」

  「我啊，早看好了，只等時候到了，就遣媒人去說親。」陳慶一說到這件事，那可不會瞞著朱止青，在那眉開眼笑。朱止青也笑了：「好，好，等你成家了，我也就能去討碗酒喝。」

  「何止去討碗酒喝，你要住在我家都可以。你說，我成了家，你有了嫂子，那嫂子給你做的飯，是不是也比外面的強，給你洗的衣衫，是不是也要更好一些？」

  陳慶越說越高興，仿佛真的已經成親，然後住在外面，和自己的妻子過著甜甜蜜蜜的日子。

  「誰啊？」朱止青突然開口問，陳慶還啊了一聲，猛地想起朱止青問的是誰，就又搖頭：「不告訴你，橫豎啊，她要挑女婿，我是會很快知道的。」

  看著陳慶這一臉勢在必得的樣子，朱止青又笑了笑，繼續整理貨物。仿佛人人都曉得以後要做什麼，人人也都知道，什麼樣的事情能達到目的，但自己呢，卻像什麼都不知道。

  朱止青的遲疑已經被陳慶看在眼中，這麼些年，陳慶自問也十分了解朱止青，但有些事情，也不是陳慶這個朋友能幫忙的，也只有笑著說了些別的。畢竟衣錦還鄉，給族內那些人添堵的事兒，朱止青做不出來，他這會兒只想離族內那些人遠遠的，永遠不搭理他們。

  陳大奶奶病了，秀娥自然要去探望，和楊太太說了一聲，秀娥又命人準備了些藥材，還有一些吃用的東西，都打點好了，就來到前面準備坐車前去。

  剛走到二門處，楊婆子就氣喘吁吁地跑來：「大奶奶，吳家大爺在外面，說等著您呢。」

  算起來也過了兩天，看來這吳大爺是曉得再沒有別的法子了，就來了。秀娥只笑了笑，回了句：「讓他等著，就說，我出門了，總要兩三個時辰才能回來。」

  楊婆子的眼神閃了閃，秀娥曉得她還有別的話要說，但這會兒秀娥也顧不上，只是扶了召兒的手就往外走。

  等秀娥走了，二門處的婆子才對楊婆子笑著說：「嫂子，這貪圖別人的賞錢，也是天經地義的，只是你可別忘了，怎麼說我們也是楊家的下人，拿點小錢沒事兒，別的，就有事兒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拿了賞錢了？」楊婆子臉上一紅，就對婆子說，婆子用手捂住了嘴，也沒再說。楊婆子回頭看了一眼，罷了罷了，也只有這樣去回吳大爺。

  吳大爺聽說秀娥出門去了，那臉一下就拉下來：「這是真出門還是假出門了？」

  「陳大奶奶不是病了嗎？我們大奶奶就去探望她了。」楊婆子看在賞錢的份上，還是對吳大爺賠著笑臉。

  吳大爺又怒又氣，還想再說，楊婆子已經道：「大奶奶這一出門，總要兩三個時辰才回來。不如您等午時來吧。」

  盛夏的午時，那可是又熱又曬，吳大爺瞧著楊婆子，楊婆子的手不由往袖子裡面握緊，這裡面可還裝著吳大爺賞的五錢銀子，千萬不能被吳大爺把這銀子討走。

  「好，等午時，那我午時再來。」吳大爺曉得就算在這發火，也不過是被人當做笑話，於是吳大爺悻悻離去。

  見自己的五錢銀子保住了，楊婆子這才鬆了口氣，等到午時時候，再讓個小廝出來把吳大爺請進去就是，橫豎那會兒，秀娥也有心情出來見吳大爺了。

  秀娥的車到了陳家門口，往常陳大奶奶都早早就在二門處迎著，這會兒二門處只有陳大奶奶的一個丫鬟，叫個翠巧的在那等著。

  瞧見秀娥，翠巧的眼圈就紅了，對秀娥行禮下去：「楊大奶奶，我們奶奶，我們奶奶……」

  翠巧是陳大奶奶的心腹，既然她眼圈都紅了，秀娥的心頓時突突跳起來，也顧不上說什麼，就伸手拍了翠巧的肩膀一下：「連你都這樣了，你們家奶奶豈不更吃心？」

  「我，我當了別人的面，並不敢這樣，只是家裡的情形，大奶奶您進去瞧瞧就曉得了。」翠巧把眼淚擦了，這才扶著秀娥往裡面走。

  陳大奶奶是個精明能幹的當家人，往常秀娥來的時候，家裡的丫鬟婆子，都往來穿梭，井井有條。今兒卻不見多少丫鬟婆子，走在甬道上，能聽到有個院子傳來孩子的笑鬧。

  陳大奶奶沒有孩子，陳若溪也沒有納妾，這都是哪來的孩子？秀娥看向翠巧，翠巧已經明白，嘆氣道：「大奶奶嫁了這十幾年，一直沒有孩子，族內的長輩早看不下去了，常常要大爺納妾。大爺只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