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章 聖人之志

  一劍雖然古古怪怪，可卻並不蠢。他身後有劍宗，家大業大弟子眾多，無法明目張胆地表明態度。

  他和墨非夜，芊芊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對於很多事情無法做出判斷，可他相信四時劍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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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傢伙能在襁褓之中，發現我這塊美玉，可見目光如炬。他拼死救出的人，肯定是好人。」

  他得知墨非夜殺死兩名聖人，被守捉城懸賞時，就從此州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正所謂善有善報，在這裡讓他見到了雨歸塵。雖然有傳言說，雨歸塵也和墨非夜他們一起。

  可根據一劍在桃花林待過了那幾天，他堅決不相信，就雨歸塵的性格，會攪和到這種事裡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意。」一劍頓時覺得，這裡的夜風都是甜味，想到雨歸塵就在身後看著自己，一股豪氣涌了出來。

  一劍從腰帶上取出一捆紙，用力地抖開其中一張，上面寫著「懸賞」兩個字，原來是各大城池門口，最常見的懸賞告示。

  這些懸賞告示和守捉城中的不同，守捉城的告示，只要有人出錢，就可以貼上去。而這種告示上，幾乎都是窮凶極惡之徒。

  從此州到台州，經過戌州，弇州沿途二十多城，一劍也沒閒著，將城池門口的告示，都揭了下來。

  他知道裡面的大多數人，肯定都會出現在這裡。雖然這些垃圾，肯定不是墨非夜的對手，可兩座城池的誘惑，絕對值得他們去冒險。

  「馬歡，馬樂劫掠商旅，懸賞五十金。」

  「王卡殺人潛逃，懸賞二十金。」

  「楊貴盜竊被發現後，傷人潛逃，懸賞二十金。」

  一劍將手中的告示順著念到，一直到最後一張。

  「柳狂雲，青雲盜二當家懸賞五百金。」

  柳狂雲聽到一劍念自己的名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嘴裡罵罵咧咧道：「媽的，降價了，以前都是五框珠寶。」

  「念到名字的，是你們自己來，還是要我動手。」

  對自己今天的表現，一劍覺得很滿意。看到對面那些人的樣子，就知道目的已經達到。

  「我覺得還是我先來吧。」柳狂雲扛著九蛇槊，慢悠悠地擠了進來。

  「我柳狂雲，你剛才念到的二十七個懸賞，我都要了，你沒意見吧。」柳狂雲指著一劍說道。

  「我操，這傢伙哪裡蹦出來的，計劃亂了。」在原本的計劃中，那些被念到名字的人，應該氣急敗壞地聯手，然後被自己一頓暴揍。

  他現在有些後悔，不應該把柳狂雲的告示加進來。他知道，柳狂雲是墨非夜的朋友。

  可柳狂雲和姜雪蟬兩人，為了掩護芊芊被李天師天雷所傷後，就沒和墨非夜在一起了。

  再加上告示前面的那些小魚小蝦，分量實在太輕，最高的只有五十金，實在顯示不出他的

  氣勢，所以他把柳狂雲加了進來。

  他知道柳狂雲是墨非夜一夥的，可柳狂雲卻不知道他也是自己人。

  「這下麻煩了，據說這殺神脾氣不好，殺人如麻。要是真打起來，豈不是便宜了其他人。」一劍有些不知道怎麼演下去。

  所幸柳狂雲並未繼續糾纏，而是轉過身大喊道：「剛才念到的二十七人，你們一起上。」

  人群中有人喊道：「加你才二十七個，一起上你豈不是要自己打自己。」

  「廢話，勞資難道不知道。那就不管念沒念到名字的，你們都一起上。」柳狂雲長槊一抖，套在前端布袋被震碎，露出了裡面九蛇槊頭。

  「干他，干他。」

  「上。」

  周圍的人都被柳狂雲成功激怒，紛紛叫囂到，都想慫恿其他人動手。

  「這柳兄，和稀泥的功夫，倒是一流。」王雲對姜雪蟬說完，就面對墨非夜的方向，站了起來，邁開腳步，慢慢地走了過去。

  「喂，看熱鬧在這裡就行了，你不要過去，小心傷了你。」姜雪蟬喊道。

  「沒事，沒事。」王雲背對著芊芊搖了搖手。

  「你們一起上，廢物們，爺爺值五百金，你們這些幾十金的雜碎來拿。」

  柳狂雲知道這些人中，肯定隱藏了高手，現在只想把現場的水攪渾，這樣才能讓墨非夜和芊芊脫身。

  「剛才那些賞金，是不是真的？」王雲也擠了進來問道。

  「當然是真的，那都是我從每個城池上揭下來的。」一劍拿著厚厚一沓告示說道。

  「那要是我去報官，能拿到錢嗎。」

  「你快走開。」柳狂雲沒預料到，這呆裡呆氣的儒生，居然有這麼大膽子。

  「柳兄你也知道，我的錢只夠在吃一碗麵，可我也想吃肉。」王雲吞了吞口水，仿佛還在回味肉的味道。

  儒生出現時，旁邊的人以為是個高人，所有都不敢怎麼樣，現在知道只是個餓瘋了的窮儒生。

  雖然身上穿的青色儒袍，已經表明了他的身份，可場中之人都是亡命之徒，雖然對儒家有所顧忌，卻不會太多。

  「勞資送你去吃土。」站王雲後面的大漢，對準他的後腦勺劈下。

  「你快走，我明天還請你吃肉。」柳狂雲伸槊擋住攻擊，他不想這個立志成為聖人的書生，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

  「一共二十七人，不，二十六個。」

  聽到王雲的話，柳狂雲不禁笑了出來：「看不出你還挺講義氣。」

  「當然，交互利。我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酒，自然要講義氣。」

  墨非夜自然知道，一劍和柳狂雲兩人，都是為了掩護自己，而故意搞的鬧劇。可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儒生，現在卻說出了墨家之言。

  「交互利，別相惡。」這是墨家思想，是實現兼愛的基礎，只有人人都做對別人有利的事情，有利他之心，才能實現兼愛。

  這也是儒家抨擊墨家的關鍵點之一，亞聖就罵過墨家，是一群缺乏仁愛之心的逐利小人。

  現在這句話，居然在一個儒生嘴中說出。

  「我算了一下，一共一千四百金，不，是九百金。」王雲捻著手指算到，減去五百兩時，臉上明顯露出了不舍的表情。

  「要不，你還是把我的加上？」柳狂雲說道。

  「不行，不行，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王雲擺擺手也轉過身，正好面對剛才要砍他的大漢。

  「你叫夏飛，值二十五兩。怎麼只值這麼一點？」王雲滿臉嫌棄地說道。

  「找死。」夏飛死字還沒喊出口，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居然看到了儒生正背對著他。不對，儒生是面對他的身體，只是背對著他的腦袋。

  「居然看走眼了！」姜雪蟬在小坡上，目睹了事情的全過程。

  在人群中零零散散地冒出一股股鮮血，一個個人頭直接落在儒生的後面，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六個。

  柳狂雲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的人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道：「幸虧請你吃了飯。」

  剛才念到名字的那些人，實力都並不強，可要在這人群中，將他們都找到，而且幾乎同時殺死，卻不是普通人可以辦到。

  最少他不行，墨非夜不行。他們幾人裡面，除了姜雪蟬的毒可以做到這點，其餘人都不行。

  「柳兄，你看這樣可以領到賞金嗎？第一次做這種事，不太熟。」王雲問道。

  「大概可以吧，我是馬賊，不是守捉郎，也不太清楚。」柳狂雲接話道。

  「柳兄妄自菲薄了，你此刻的身份，明明是羽林軍的統領。」

  在羽林衛大部在西荒被殲後，羽林軍就暫時併入了髦頭軍，王離就安排柳狂雲，暫時統領羽林軍。

  「那就大概可以吧。」柳狂雲說道。

  王雲又轉頭對這群人說道：「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既然諸位都不願意為善去惡，那就由我幫你們格物吧。」

  天地間夜風四起，浩然正氣滾滾而來，比當日亞聖的還要強大澎湃。

  墨家和儒家之間，矛盾諸多。所謂想打敗敵人，就要先成為敵人。

  為了在對方的學術思想上找到漏洞，雙方都會看對方的書籍，了解對方的動態。

  「陽明子。」

  墨非夜認出了儒生的身份。在儒家中陽明子實在是太有名，以至於大家都忘記了他的姓名。

  他的有名不是因為博學，而是因為異類，完全顛覆了儒學。

  自從儒家創始人至聖先師離開後，內部對儒家的理解產生分歧，裡面盤根錯節學派眾多，各自為政互相攻擊。

  直到「理」派的出現，才終結了這種混亂的局面。理派的思想也很簡單「去人慾得天理。」

  他們認為世間萬事萬物，莫不有理，人只有在不斷地學習中，以萬物為師，才能領悟天理，成為儒家聖人。

  可世間何止萬物，窮其一生也不可能達成。

  王雲從小就立志成為聖人，有一天他在庭院中看到了颯颯竹影，突然覺得聖人之路就在腳下，於是他站在竹前七天七夜，想要格物窮理。

  結果是可想而知，由此而開始懷疑，先賢傳下來的聖人之路，是不是正確。因為連他都無法格出結果，何況其他人。

  由此開始了不斷的摸索，直到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在一個荒郊野嶺，他突然悟道，喊出了「心即理」的口號。

  天理在人心之中，所有人都是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