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雨族封侯
2024-09-09 02:47:39
作者: 射干臨淵
若說上次化為血靈的後遺症,還可以說過去。
這次卻是實打實的睡著,他記得很清楚,在獻和四時劍走後,他們覺得有必要,將消息帶回墨城,就開始返程,芊芊非要一路跟過來。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他們對芊芊說的話,雖還是半信半疑,卻沒有像以前那麼防備。
從她的所作所為和談吐中,猜出她是一個與家裡鬧矛盾,負氣離家的小女生。何況墨城本身就是個普通人可以都可以自由進出的城池。
與普通城池唯一的差別,就是墨城是墨家自己修築打造的城池。在兼愛思想的指引下,墨城對人員進入的管理幾乎不設限制。
在經過一天的趕路後,墨攻行當仁不讓的先睡,墨非夜則靠就在樹幹上,負責晚上的警戒,本來在旁邊的芊芊,就非要擠過來,要和她的夜在一起。
沒一會,墨非夜就覺得困意襲來,實在扛不住的情況下,就小眯了一會。正常的情況下,墨非夜馬上就會被噩夢鬧醒。
可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
「快快,好好想想,到底做夢了沒有。」墨攻行看起來比墨非夜還要激動。
墨非夜搖搖頭,他何止沒做夢,好像連動都沒動一下,雙手抱劍是他休息時候,最常用姿勢。
他之所以喜歡抱著劍,是因為在噩夢驚醒的瞬間,感到無比的安全。
「是不是你忘記了?」墨攻行剛問出口,自己就否決了這個答案,墨非夜以前醒來是什麼樣子,他非常清楚。
這次是在他眼皮下醒過來,完全沒有一點異樣。
墨攻行激動地抓住墨非夜的雙臂:「你的夢魘消失了?」
「可能吧?」墨非夜自己也不敢確定。
「試試不就知道了。」芊芊發表了意見。
一句話點醒了所有人,「對喲,試試不就知道了。」
隨著太陽的慢慢升起,白霜紛紛隱去,煙消霧散,有些許朦朧的大地也變得清晰起來。
墨非夜靠在樹上,墨攻行和芊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注視著他。
「你睡著了嗎?」
「你還沒睡著?」
「你還沒睡著嗎?」
「你這樣問,誰睡得著?」墨攻行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
「可是人家忍不住嘛。」芊芊委屈道。
「走吧。」墨非夜站了起來,排了排身上的灰土。
「要不,我把你打昏試試?」芊芊追了上去。
今天幾人運氣不錯,準備歇息的時候,路旁正好出現一座破屋,雖已經千瘡百孔破爛不堪,可也比在外面露天要強。
墨非夜習慣性找到一個視野開闊,利於警戒的位置後,就閉上眼睛開始養神,突然臉上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連忙睜開眼睛,發現一團影子蜷伏在黑暗中。
好像發現墨非夜發現了自己,黑影往前一趴,慢慢地從黑暗中爬出來。
風聲四起,如有人號,雷霆乍現,仿佛要將破屋震碎。
一隻修長慘白的手,從黑暗中慢慢伸出。
「你睡了嗎?」
「你手也太黑了。」墨攻行捂著眼睛,對走在前面的墨非夜埋怨道。
「你自己反應慢,還怨我家非夜。」芊芊回過頭嘲諷道。
「你個死芊芊,要不是你突然散開,我能挨著一下。」墨攻行捂著紅腫的眼睛,一路上都憤憤不平。
兩聲清脆的鶴唳聲,從幾人後方傳來,打斷了墨攻行的牢騷。
「快看,你們快看」芊芊指著天空大叫。
只見兩隻仙鶴,出現在天際,它們繃直雙翼,平穩筆直地朝前滑去。翅膀划過天空,一條熠熠生輝的金光大道,應時而生,隨著仙鶴的飛行軌跡一起朝前蔓延到。
大氣磅礴,莊重激昂音樂,在天空中響起。一輛奢華寬大的四駕馬車,從天際頭奔馳而來。黃金車輪碾在大道上,激起一片金色的煙霧。
拉車的四匹白馬都是神俊非凡,它們通體雪白,不含一點雜色。白馬高昂頭顱,伸直脖子,白色鬃毛隨風飄逸。
廂車寬大豪華,通體由黃金打造,光彩炫目。車廂上明星熒熒,鑲嵌著各種顏色的寶石,車體周身都是雲紋環繞,上面雕龍刻鳳,顯盡奢華與高貴。
馬車兩側是數十名手持斧鉞禮器,身披金甲的武士。武士走著特有的禮步,每次都是左腳邁出,一步一停。這種無論怎麼看,都不可能馬車的速度的禮步,卻在武士們的步幅下,始終與馬車保持著一致,不快不慢,不緩不急。
凡馬車經過的地方,天降雨露甘霖,和風四起。
馬車過後,黃金大道隨即消散在空中。
「這。這是??」芊芊踮起腳,意猶未盡地問道。
「唉,世間疾苦,天家卻還是極盡奢華。」墨非夜感嘆道。
能有這種排場,除了高高在上的天家還會有誰?
「不知道獻與四時劍已經到了白玉京沒,招搖城的事最後怎麼處理 ?」這才是墨非夜最關心的問題。
「哇,那馬車好漂亮,他們去幹嗎?」芊芊問道。
「這個方向好像是會稽城吧?」墨攻行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回答道。
墨非夜點了點頭,思考片刻:「雨若虛正式封侯沒有?」
「沒有,若是正式封侯,應該沸沸揚揚,天下皆知才對。」墨攻行回答。
「只怕這些就是為此事而來。」
墨攻行說:「若真是這樣,那才是頭等大事啊。雨族雖然曾經是黃土三十六族,但在皇階之爭中失敗,被貶為罪族。經過數千年的顛沛流離,早就和普通氏族無疑,此次要是真是冊封為諸侯,那就是開罪族封侯之先河啊。」
「如果真是這樣,只怕以後就會戰端大開啊。」墨非夜憂心忡忡道:「雨族不管怎麼樣,這次都是以宋人之附庸,奪得宋人土地,按照以前傳統,雨族殺掉宋君後,只能扶持一個宋君。」
「可宋人當初不也是搶了齊人嗎?」
「宋人當初是扶持了幼主後,再逼迫幼主遷到濱海城,還為齊人留得了祭祀。關鍵的是,當年緣由是齊侯先違背了暉景之誓,公室才遭到夏後的毀滅式打擊。」墨非夜解釋道:「即便如此,夏後也並未對宋君封侯。」
「如果開雨族滅主封侯的先河,以後為上者會人人自危,下者則儲存實力居心叵測,現有的平衡將會被打破。」
墨攻行有些不以為然:「我覺得你有些危言聳聽了,往水潭之中丟入一塊石頭,就算那塊石頭再大,激起的波浪再高,水潭最終也會平靜。」
「希望像你說的那樣吧,不過你想過沒有,若投石不斷,深潭也會被填平。」
他們猜得不錯,車中確實帶來了雨若虛的冊封詔書,在推恩令下雖然封侯無數,可新封的侯,也是各諸侯的後代。這些天生就是貴族,在《推恩令》之前,他們只是會成為卿大夫階層,沒有資格封侯而已。
寒族封侯,梓桑八旅的男爵早有先例。寒族與罪族又不一樣,寒族本質還是落魄的貴族,換句話說,現在一些看起來風光無限的貴族,說不定哪一天落魄,就變成寒族。
諸侯之中雖有反對的聲音,但算不上強烈。寒族重新封侯,也算對自己以後萬一沒落,保留一點希望。
寒族封侯的爵位只是男爵,不能世襲。
罪族則不一樣,成為罪族的原因可能很多,但是有一點無需質疑,就是都曾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比如貫胸人,就是因為刺殺禹皇,而被貶為罪族。罪族中有不少氏族,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實打實的罪惡滔天,不可饒恕。比如戰力超強,卻臭名昭著的「四大凶族」。
罪族不要說封侯,就算被赦免的案例也鮮有耳聞,包括禹皇出生的有崇氏,「四大凶族」之一的檮杌,都未被赦免,現在還在最西方,世代駐守秦關。
這個決定絕對是前無古人,也意味著要推翻前聖之言。
此次的排場也是空前,現有仙鶴開道,奏九歌之樂,後有被金吾衛拱衛的四駕宮車。在宣讀詔書之前,先帶著詔書巡遊九州,目的就是宣揚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雨若虛封侯的事。
這對雨若虛,對於雨族,是前所未有的虛榮。
幾人一路向南,果不出其然,一路上都在討論雨若虛封侯的事,大部分的寒族,百姓都對未來充滿信心,罪族都可以封侯,他們憑什麼不可以。
沿途聽到的言論,讓墨非夜更加地憂心,目前的秩序確實存在很多問題,墨家的初衷就是通過「尚賢,尚同」打破這種唯血統論的舊秩序,建立一種以「兼愛」為核心的新秩序。
經過墨者的努力,這種新秩序也僅僅,在墨城之中勉強施行。施行中一樣會存在很多問題,在他看來是完美的墨家思想,很多都無法施行。就拿尚賢來說,賢具體的定義是什麼?
如何保證領導者最賢?
就墨匠而言,墨攻行擁有超強的精神力,讓他在對機關獸的控制而言,絕對是最賢,所以墨攻行就可以領導墨匠?
賢與不賢,如何辨別?孰高孰低,怎麼區別?這些都是問題。
這還是墨城中出現問題,小小的墨城在九州面前,真的就是如小溪與江海。
這次雨若虛封侯所帶來的影響,可能會比招搖城事件的影響更加深遠。
有些東西建立起來要數百上千年,可毀掉只在朝夕之間。
這些才是墨非夜最憂心的,可比擬墨非夜對未來的擔憂,五兄弟的無奈卻就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