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審訊之外的驚喜
2024-09-09 02:23:50
作者: 腰橫秋水
和邊維的再次對話,在審訊室。
邊維表情平靜,神態自若。
「我們這次交談的地點,是不是有點意外?」李毅道。
「人生在終結之前,萬事皆有可能。」邊維看起來胸有成竹,沒有一絲緊張。
「有些事兒我們需要仔細的聊一聊,我來問你答。」
李毅打開電腦,快速地把文件里列出的問題瀏覽了一遍。
「體校兩年前做一個監控項目,項目的操作比較轉折,標的不大,涉及幾十個監控點,這個項目你經手過是嗎?」
「我當然記得,這個事我也記得跟你講過,還需要重複一次嗎?」
「是的,上次我們是交談,這一次是問答,有標準的記錄流程,所以還請你再複述一次。」
「國清替朋友托我,我去幫他們了解項目背景活動一下人脈。」
「還有其他嗎?」
「嗯……其他的概念或著說範圍是什麼?」邊維反問了一句。
「好,我明確一點,施工拓撲圖是你畫的吧。」
「沒錯,初稿是我畫的,定稿是投標公司,基本上還是按照我的初稿沒變動。」
「邵國清告訴我們你分文未取,這種風格在項目里不多見,為什麼了?」
「我等於是有一個實習練手的機會,那陣兒我正準備考IT項目經理資格證,書讀萬卷總還是要行路的對吧,我這麼做更有利大家雙贏,何樂而不為。」
李毅點點頭,「這麼說計算機知識你也掌握的不錯了。」
他想起了在案發現場被一鍵還原,清理的乾乾淨淨的電腦。
「入門級吧,會涉及到計算機門類的一些課程,但每門課都是蜻蜓點水,不會深入,重點在項目管理。」
「施工拓撲圖還記得嗎?」
「那都兩年多了,說記得有多清楚是不可能,大致印象還是有的,如果需要,我家裡電腦上還有這個圖。」
邊維的回答,基本下覆蓋了李毅準備的下一個問題。
「去過你家裡,書挺多,其實你很好學強記,要記下拓撲圖也不難吧?」
李毅清楚如果要流暢的完成穿越體校,把圖紙記在心裡是最妥當的,否則就得一路走一路看,會有諸多不便,特別是在晚上。
「還好吧,如果有需要,我會把它記下來,畢竟是我一手設計不算難。」
「體校西門有一條食街,有一家匯景的餐廳,大概位置離西門100多米,在那兒吃過飯嗎?」
「沒有,那家餐廳沒什麼招牌菜,只不過是家屬開的,常有學生和學校老師光顧,我從來不去。」
「你不去也知道沒有招牌菜?」李毅刻意把最後三個字加了重音。
「我不知道老邱知道啊,他就住學校。」邊維回答很輕鬆。
「七號那天的酒局你沒去,你說回家睡覺,一直在家裡睡覺嗎?」
邊維幾乎沒有思考:「我是在家裡睡覺,可是又想喝酒,本來想下樓去買,出了大廈後想起自己車尾箱還有一箱進口啤酒,就繞大廈後邊車場入口走進下去拿酒,然後又回家了。」
「你在停車場裡坐電梯上樓嗎?」
「那倒沒有,我走樓梯上去,我家住8樓也不高,正好扛一箱酒當是負重訓練。」
邊維對答如流,讓李毅深深吸了一口氣,也許真如自己設想邊維早有準備,回答一點毛病沒有。
「你發燒了還喝酒?」
「是啊,一般感冒發燒,只要不超過40度,我都是喝兩罐啤酒睡覺,第二天睡醒起來就好了,其實感冒發燒不算是生病,是每個人身體……」
李毅趕緊擺擺手示意邊維打住,他知道邊維這一發揮又可以滔滔不絕講幾百字。
「之後再也沒出去?仔細想想。」
「沒有,喝完酒就睡覺。」
秦剛用筆在紙上寫下林女士三個字,李毅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認為目前不是要點,這和麓山逸景的案子無關,這個岔口一打開,或許一條線上又會拉出不少無關的人,甚至包括已經死去的毛會得,反而重點不突出,也許邊維也在正等自己問,正好左右而言他。
「好吧,七號你們的酒局,是你帶酒給邵國清,他們沒喝多少就醉了,酒有什麼問題嗎?」
「能有什麼問題,上次你也說過一嘴,是他們酒量退步了吧。」
「不對,酒勾兌過。」李毅目光炯炯地直視邊維。
邊維笑了:「是勾兌過,我兌的,這些都講過,可這有什麼問題了。」
「但你為什麼沒告訴邵國清。」
「我那天要是過去了,喝酒那會兒應該會想起來說,但我發燒沒去,就捎瓶酒給國清,沒想起來,這好像不算是個事兒。」
「你持有調酒師證,不同的高度酒勾兌,是否會讓人更容易喝醉,這個你了解的吧。」李毅步步進逼。
「呃,我是持有調酒師證,可我的職業並不是做這個工作,而且也一直沒有從事過。調酒純粹是個人愛好,有時候興致來了就自己兌來嘗一嘗,勾兌的酒對不同的人身體帶來什麼樣的影響,這不是我要研究的範疇,我只注重勾兌完後口感,再說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喝,只是兌的酒品種不同而已。」
「其實你自己也想喝酒,回家裡又下樓到車裡去拿酒,為什麼不去體校一起喝,你們也難得聚一次。」
「去了是喝白酒,我自己在家裡喝啤酒,那不一樣啊,我是真有點發燒,啤酒是清涼飲料正好。」
學習IT項目管理,正好有一個項目做案例練手,朋友聚會調個酒一起品嘗,其實說不說,勾兌都合情合理,至於拓撲圖,有需要就記下來,也合理,邏輯上沒毛病。
李毅暫停了幾秒,靜默中和邊維的目光對視,他仿佛在邊維的眼神中看見:你還想問什麼。
「你做過輔警,看過你的檔案,表現其實一直不錯,就因為一次打人就放棄了,沒有一點遺憾嗎?」
「體制內這應該算是一個污點吧,我是一個輔警,這一點基本上就可能把我的考編卡住了,就算我拼盡全力轉了,入黨可能也把我卡住了。一件事,其實我已經可以看見在這條道路上能走到的盡頭在哪裡,人生可以有各種紛呈精彩,何必在一條快掉河裡的路上踉蹌了。」
「你對處理還是有怨氣。」
「怨氣談不上,想明白了唄。」
「其實你當了兩年的輔警,長期在一線巡邏,各種現場處置,各類人員的接觸你都會有經歷,而且你也算是淡定從容的人,怎麼會忽地就犯了我們這行的大忌,不像你的性格。」
「孫猴子在如來手上撒了泡尿,如來不也一巴掌把他拍在了五指山下,佛也會發火的。」說完邊維哈哈大笑起來。
「說偏了,是我的覺悟不夠。」他緊接著補充了一句。
「沒想過當刑警嗎?」
邊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李毅:「想過,學習成績就決定了我不會有這個機會。」
「可你還是去做了輔警,說明你仍然在往這個方向努力。」
「嘗試一下吧,就像明知道學習成績就那樣了,還是要參加高考,抱一線希望而已。」
「知道我們今天請你到這裡來,以這種方式談話是為什麼嗎?」
李毅話鋒一轉。
「大約是認為我涉及到什麼案情,有什麼疑點需要向我取證。」
李毅留意的觀察邊維的神情:不慌不忙。
「我們打交道不是一次兩次了,那你現在有時間仔細回想,以前說過的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還有哪些是隱瞞沒說的。」
「暫時想不到,可以引導一下嗎?」邊維反問。
李毅沒打算引導他,而是跳躍性的問道:「你名下有部汽車,我們初步了解了一下,新車落地需要七位數,你一直從事的工作都不是高薪的職業,那這部車是他人贈與還是你自己購買的?」
「這車我自己買的,也有兩年多了吧,在東駿二手車市場看中的,不是新車,沒有那麼貴。」
「唔,有幾年車齡,多少錢買下來的?」
「買的時候三年車齡不到吧,全款買下來大概就五十七八萬。」
「這價格是不是便宜得有點過分?」李毅微微一笑。
「這算是撿漏,這車按三年車齡算,二手掛牌價也要八十萬以上,車行當時掛牌才65萬,就是因為價格掛得太低,沒人敢問津,讓我撿著了。」
「你又怎麼有勇氣敢買,認定這車沒問題?」
「認定,當然也做過調查,車行老闆告訴我掛牌價是車主要求的,就是想趕緊出手,越快越好那種。你也知道我做過輔警,對車主背景做了了解,屬於公司快不行了,債主也快把他逼瘋了,想趕緊把手上值錢的東西變現,估計是想跑路。車就簡單了,找車管科的熟人查一查,跟車行老闆談好,讓沈志彬找他修理廠的朋友開過去檢測一下,沒毛病,順帶再殺個價,也算輕鬆拿下。」
「全款接近60萬,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錢我自己出了五萬,其他我家裡給的,這些你們都可以查到。」
從邊維的言談到神色,李毅感覺他越來越輕鬆。
「嗯,了解,我們回到之前的一個問題,以前說過的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還有哪些是隱瞞沒說的?」
「沒有。」
「你自己告訴跟我們來告訴你,性質是不一樣的,這個你是清楚的。」秦剛忍不住道。
「還是你們說吧。」邊維依然面不改色。
「在你的汽車上,嚴格地講是在副駕安全帶卡扣上,我們收集到血跡樣本,與這個月七號麓山逸景兇殺案死者相匹配,葉夢茵你不會不認識吧,不會沒有任何關係吧,想想之前你告訴我們的信息,解釋一下,葉夢茵的血跡怎麼會在你的車上?」
這個問題的突然性,讓邊維也有一絲錯愕,但只是一瞬間,一閃而逝。。
但這一瞬還是被李毅捕捉到了:「你和葉夢茵是什麼關係。」
「我們好過,短暫的談過一段時間戀愛。」
邊維緩緩的開始講述了一段他和葉夢茵的感情故事:
他和葉夢茵相識源於一年前邵國清組織的一個聚會,他留意到了嬌小玲瓏、性格活潑、模樣可人的葉夢茵,怦然心動了。
然後開始有意識的接觸和了解,借著聚會的氣氛,他們合唱了一曲,相互加了微信。
那天晚上雖然沒什麼藉口送她回家,不過借著交談知道了她大概居住的位置,在她離開後,掐著她應該到家的時間,下載了他們合唱的那首歌曲原唱,分享給她,並附了一句:晚安。
葉夢茵其實也留意了邊維,陽剛帥氣、談吐溫文爾雅,對她笑容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溫暖,身在異鄉的她,在看著晚安,聽著他們剛合唱過的那首歌曲,瞬時就破防了。
那一晚,邊維是車上渡過了一整夜,代駕把車開出沒多遠,葉夢茵就回信息了,他們就這樣停不下的聊開了,為了不想被打擾,邊維索性讓代駕隨便找了個巷子靠邊兒停車,結束行程,熄了火就在車裡一直聊,第二天早上吃了一張違停的罰單。
從那個晚上開始,一切都順其自然的發生,他們在半年前正式確定了戀人的關係,不過兩個月前卻已經分手了。
李毅耐心的聽完邊維的講述,「麓山逸景你去過嗎?」
「去過。」
「通常怎麼過去,乘坐什麼交通工具?」
「那地方偏,不好等出租,網約車也少,通常我自己開車。」
「最後一次是什麼時間?」
「這個有點模糊了,分手之後我就沒去過。」
「你們因為一首合唱歌曲相互撥動了心弦,走到一起半年不到就分手,為什麼?」
「男女之間的事兒不好說,她覺得我不太上進,健身教練不是一個有前景的職業,還有點紈絝子弟的品性吧。」
「就這麼簡單?」李毅當然不會相信。
「你們從相識到確立關係,也用了半年時間,雖然感情沒有一個度量衡,但這半年也是應該用了心用了時間才走到一起,就這麼個理由你心甘情願?」
「我不情願也沒辦法,我不喜歡強求別人。」
「你的意思是葉夢茵執意分手,你只能同意?」
「是這樣。」
「你車上葉夢茵的血跡怎麼解釋?」
邊維略略做了思考:「可能是分手前有一次吵架吧,她上車時生氣,拉安全帶隨手就扣,不上心劃到手出血了,我用紙巾給她包住按壓止了血,也許就是那時不留意弄上去的,其他我也想不出來。」
「你們分手之後就再也不聯繫,這麼絕決?」
邊維做了個無奈的笑臉:「要是還能聯繫就不分手了。」
「為什麼一開始你要否認和葉夢茵的關係,而且假裝很陌生,你在迴避什麼?」
「我的確是在迴避,我不想因為這段短暫的戀情讓我耿耿於懷,我想忘掉,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對於她的被害死亡,你心裡一點波瀾都沒有嗎?」李毅這一句是戳中要點的問話。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來表達這種內心,難過肯定有,表露太多又顯得虛偽。」
邊維和李毅四目相對,彼此都想從對方的眼神中參透一些什麼。
第一次的問訊可以說是一無所獲,邊維全程輕鬆應對,沒有一絲地緊張,好幾次如果不是李毅及時打斷,邊維又會滔滔一絕,口若懸河,拉著大家一路向西離題萬里。
但是,技術組又送來了驚喜,一支錄音筆。
一支造型精美,像鑰匙扣造型的錄音筆,這支錄音屬於啤酒廠兇案的死者:張家俊。
發現屍體的拾荒者在張家俊身上發現這個精巧的小玩藝兒,雖然害怕,但還是忍不住順手就裝在自己口袋裡了,至於張家俊錢包的錢,他拿走兩張大的,其他零碎的就沒動。
警察來到現場後,這個拾荒野者並沒說出他私下這些小動作,這個精巧的小玩藝兒他覺得一定值錢,自己偷偷地把玩時,意外的發現這是一支錄音筆。
他自己從頭聽到尾,裡面有死者與另一個地對話,對話中提到了錢,還有死者臨死前的不太大聲的慘叫,以及另一個對他聲音低沉的詛咒。這時,他感覺到害怕,心裡忐忑不安,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把這支錄音筆和兩百塊錢交給了警方。
李毅打開錄音筆,三個人仔細聆聽,有江上汽笛的聲音,有張家俊提到錢的對話,也有提到沈志彬和手機的對話,最後是拿錢、低聲地慘叫和對張家俊惡毒地詛咒,清晰完整的過程。
「看來張家俊並不傻,他對晚上到啤酒廠還是有防備的,只是他這點小心思太不夠機靈。」小衛道。
「如果把這筆錢和車禍開始一路下來的錢加起,應該超過兩百萬了,足以要他的命,欲望不可止,生命即止。」秦剛頗有哲理地說道。
「是的,我想從一開始沈志彬替他承擔的各項錢款起,他的生命已經在懸崖邊上了,啤酒廠的晚上替他劃上句號,是順理成章的,對話中另一個人的聲音,大家聽出起來像是誰。」李毅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相信秦剛和小衛同樣也有。
「是邊維。」
「是掃地僧。」
「把我們審訊邊維的錄音交給技術組,時間不用太長,我們稍事整理,準備第二次審訊。」李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