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無法信任

  「好了，不要開槍，老呂，是我。」

  就在局面陷入僵持，兩撥人劍拔弩張之時，忽然僱主車隊走下一個人，摘掉帽子，舉起雙手，對著廢墟上的人喊道。

  「狄萬，你這個叛徒竟然還敢回來。」

  廢墟上當即傳來一聲怒吼，只見一個中年人舉著獵槍，憤怒的咆哮。

  「我為什麼不敢，何況我已經獲得了柏城市政廳的認可，這次回來，就是找海伯商量的。」

  中年人並沒有被對方的氣勢嚇到，反而露出輕鬆的表情。

  

  「你想找海伯？」

  「不錯。」

  「我憑什麼相信你，萬一你要對海伯不利怎麼辦。」

  「你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海伯，何況我要是不回來，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

  中年人陷入思索，他慢慢放下槍，沒有再出聲。

  「好吧，我可以讓你見海伯，不過你一個人過來。」

  中年人擺擺手，示意這名叫做狄萬的人過去，而狄萬也大方的邁步而走，絲毫不在意十幾支槍口，正在瞄向自己。

  「我們現在怎麼辦。」

  古橋優子看著四周的人，小聲說道。

  僱主那邊已經去接觸了，但是他們這邊，卻是形勢微妙。

  除了林莫凡，藍月狩獵隊這邊無人佩戴槍枝，倒是紅蛇狩獵隊的五個人，每人一挺步槍，與對方互瞄。

  「我也不知道，總之看情況，如果對方開火，那麼不必留手，保護自己最重要。」

  周子瑜不是一個迂腐的人，他們只是受僱的護衛，不是捨命護主的家奴，沒必要為了僱主的安危而打不還手，將自己至於危險當中。

  「我看這種情況，對面似乎更難受，我打賭，他們之中起碼一半的槍里，沒有子彈。」

  林莫凡倒是非常鎮定，因為他從表情發現，對方似乎比他們更加緊張，更加恐懼。

  這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也就是說，對方認為，如果開戰，他們可能會是落敗的一方。

  原因在哪裡？顯而易見，就是武器，紅蛇狩獵隊清一色的制式步槍，甚至穿著防彈背心。

  而對面都是拿的什麼？幾支鏽跡斑斑的步槍，剩下都是獵槍和手槍。穿著更是破破爛爛，邋裡邋遢的樣子，形似乞丐。

  所以只能有一種可能，對方的槍枝估計大部分都用不了，要麼已經損壞，要麼就是根本沒子彈。

  果然和林莫凡料想的差不多，沒一會兒，對方有人揮動手臂，示意所有人解除包圍，這群人如蒙大赦，紛紛轉頭就跑。

  好像跑的慢了，就會被追著打一樣。

  「我說什麼來著。」

  林莫凡攤開手，一副料中了的模樣，隨後獨自上了車，翻出一袋零食，自顧自的吃起來。

  「我們怎麼辦？」

  魏維山看向周子瑜，而周子瑜看向僱主的車，見對方沒有什麼指令，便表示回車上。

  「調轉車頭，發動機不熄火，靜觀其變。」

  剛上車，周子瑜就開口說道，這是一種穩妥的處理辦法，魏維山和古橋優子都知道用意，當即點頭同意。

  這邊的危機解除，而那邊的狄萬，則被帶到一處難民營中。

  說是難民營，也就是個形容詞，這是一棟大樓，之前是普蘭市的一棟星級賓館，距離高速路入口不算太遠，也處於市區的邊緣地帶。

  只見賓館裡，滿是面黃肌瘦的人，他們或老或少，一個個眼睛中黯淡無光，仿佛對生活，已經失去了信心。

  狄萬似乎曾經是這裡的一員，不少人認出了他，或憤怒或希望，蘊含著各種各樣，不同的情緒。

  沒有理會這些人，狄萬直接來到其中一間屋子，只見這間屋子閉著房門，一個年紀不小的女人敲了敲，當即房門打開。

  「你……狄萬，竟然是你。」

  開門的，是一個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只見認出狄萬的一刻，少年的眼中仿佛噴出了火焰，作勢就要撲上來。

  「住手，不要沒大沒小的，按照輩分來算，你還要叫他一聲三舅呢。」

  就在少年憤怒之時，忽然背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少年聽了，當即冷哼一聲，推開狄萬，走了出去。

  「海伯……」

  狄萬微微躬身，擺出一個敬重的姿態。

  「進來吧，我想你這次回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兒，其他人先出吧，讓我和他好好聊聊。」

  隨著蒼老的聲音傳來，門前的其他人，也是微微躬身，隨後狄萬走進去，並隨手關上房門。

  只見窗台前的搖椅上，躺著一位白髮老者，他靜靜躺在哪兒，一隻手盤著兩顆核桃，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悠然。

  「海伯……」

  狄萬走過去，然後在老人身旁跪下，被十幾支槍口指著，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時卻已淚流滿面。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不這樣，又怎麼能讓柏城那些人相信。

  說說吧，這一次他們把你派過來，是為了什麼。」

  老人拍了拍狄萬的肩膀，這時候才注意到，老人的臉上，有許多黑斑，眼袋很大，氣色極差。

  似乎，已經時日無多。

  「柏城市政廳委託我，表示願意幫助咱們普蘭市的倖存者，不過需要我們先答應他們的兩個條件。」

  擦了擦眼淚，狄萬低聲說著，看到海伯這個樣子，他也是悲從心來，甚至差點兒又哭出來。

  「說說吧，哪兩個條件。」

  海伯閉上眼睛，依舊悠然的躺著，他在節省每一分力氣，因為這樣，或許能夠讓他支撐的更長久一點兒。

  「第一個條件是，我們組建普蘭市政廳，但是市政廳的幹部，全部由柏城的人來擔任。

  第二個條件是，我們不可以進入柏城，所有人依舊留在普蘭市，且解除所有武裝，安全由柏城的城防軍負責。」

  狄萬一邊說，一邊咬著牙，似乎每一個字，他都需要付出很大力氣，才能說出口。

  「呵呵，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想我們普蘭市，一直都是柏城附屬般的存在，末日前也就算了，大不了經濟上被吸吸血，無傷大雅。

  但是末日後，可就不同了，當年我們數次向柏城求救，他們理都沒理，甚至還射殺了送信人，包括你二哥在內，都是死在柏城城下。

  我們沒有報仇，甚至沒有提起報仇的心思，就是想讓他們接受我們，至少讓我們能多活下去幾個人。

  可是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準備把我們當做奴僕麼？組建市政廳，領導者由他們派遣，解除武裝，安全由他們負責。

  即便我們是群豬，也不至於這麼對待吧，很顯然，他們不信任我們，而我們，也不信任他們。」

  海伯終於不再轉動核桃，反而是緊緊捏住。

  「可是海伯，如果我們不答應，恐怕很難再支撐下去了。

  你讓我成為叛徒，打入柏城的核心圈，我都照做了。

  但是我只能做到這些，他們並沒有完全相信我，只是把我當做雙方交流的工具而已。」

  狄萬當年是怎麼離開普蘭市，是怎麼進入柏城，是如何打入市政廳的。

  別人不知道，海伯全都清楚，畢竟這是他下的命令。

  末日前，海伯是普蘭市唯一的漁船碼頭大佬，整座碼頭的兩百多條船，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所以柏城做出的反應，他稍加分析就知道對方的意圖，正常渠道走不通，那麼就只能劍走偏鋒，於是導演了一出「叛徒」的好戲。

  但是即便如此，狄萬也沒有被柏城核心圈接納，這次派他回來，也是一次試探，柏城要把普蘭市攥在手心裡，那麼必須有一個合適的代言人。

  他們選中了狄萬，但也是試探狄萬，故而這個條件，開的十分苛刻。

  成立市政廳，但掌權者全是柏城的人。

  解除武裝，所有普蘭市倖存者就成為魚肉，任人宰割。

  這個條件，任何人都難以接受，即便普蘭市的情況已經岌岌可危，即便這些倖存者已經窮途末路，但是他們，依然不想做這個選擇。

  「事情我都知道了，他們給了你多少時間。」

  海伯拎的清，他們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如果不投靠柏城，恐怕這些倖存者，撐不過一周。

  「沒給時間，只說盡力交涉，不論結果如何，帶回去就好。」

  狄萬低著頭，他在柏城過的並不順心，雖然納了投名狀，將幾處有價值的地點都交給了柏城，但是他依舊只是一個工具人。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著急了。

  柏城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控制住我們，然後把普蘭市納入他們的勢力範圍。

  這本無可厚非，畢竟人家的拳頭大，普蘭市一直處於柏城的影響下，末日前就是如此，這沒什麼好說的。

  不過我擔心，這件事很可能與新京城的擴張有關，前幾天已經有人來找過我，那邊也有意拉攏。

  然而你也知道，新京城距離遙遠，即便他們想給我們援助，短時間也做不到。

  所以想要擺脫目前的困境，柏城幾乎是唯一的選擇。」

  海伯說了這麼多，顯然已經有些吃力，他不得不停下，好好喘了幾口氣，這才繼續道：

  「然而從長遠角度看，跟著新京城，遠比跟著柏城要好。

  今天派你過來，明顯就是他們動了和新京城掰手腕的心思，呵呵，說來可笑，柏城和新京城的差距，比我們和柏城的差距還要大，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麼愚蠢。」

  海伯說完話，再度睜開雙眼，眼神中，似乎有一道光，久久不散。

  「我已經老了，未來的事情恐怕管不了了，你是這些孩子中，我最看好的，既然來了，那就不要走了，我可以答應柏城的條件，但是你，必須當那個主導者。」

  海伯將一隻手，放在狄萬肩膀上，而狄萬則是震驚的看向海伯。

  「海伯，我恐怕……」

  狄萬剛要說話，卻聽到外面一陣密集的槍聲，甚至還傳來爆炸。

  「看來那些東西，又出來了。」

  海伯看向窗外，那裡什麼都沒有，但是轉而，一個個變異人的影子，在廢墟里鬼魅般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