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叛變

2024-09-09 01:43:22 作者: 遠望呀

  北境大捷的消息終於傳到了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大梁皇帝也是下令對雲妍進行封賞,

  朝廷上的大臣也頗有默契,隻字不提雲妍和明王蕭策合作的事。

  一直居住在長安的先鎮北侯嫡子云睿同樣受到了封賞,裝滿金銀珠寶的黑色鎏金箱子,一個接著一個從宮內抬到雲睿的府上,已經幾乎就要鋪滿他的後院。

  一旁他的近衛帶著院子裡的單是搬就搬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清點完,自從北境大捷的消息傳到長安以後,他這雲府往來想要來求見的賓客便往來不絕,只是侍從都按照雲睿身體不適的原因任由他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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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雲睿正坐在院子裡,本來長安就要入春了,長安卻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不過可惜也是最後一場了,雲睿身體一向不好,本來應該房間裡圍著火爐取暖,可他今日非要一個人裹著毛毯躺在軟椅上,坐在雪中賞什麼月亮。

  「公子,其他人都按照您的吩咐擋回去了,只是這一位莫大人常來,怕是不好對付。」

  雲睿看了他一眼:「雲溪來了?」

  「是,後門那裡求見的正式莫雲溪莫大人。」

  雲睿聽到這個名字長袖之下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玉佩,一面輕聲道:「他不用攔。」

  正好也是他現在想見的人,雲睿也有東西要交給他。

  雲睿不用回頭也能聽到莫雲溪腳踏細雪緩步走近的聲音。

  「莫兄回來了,想必西邊的圍城叛亂已經解決了。」

  莫雲溪走到他身邊,將手裡提著的兩個酒壺放到了桌子上:「我剛一回到長安還沒回父親那裡,就先到了你這兒,給你帶了圍城那邊的梅花酒,的確是好酒,我特意帶給你嘗嘗。」

  一旁的侍衛識趣地接過酒壺,退下去溫酒了,眼下整個院子裡只有雲睿和莫雲溪兩個人。

  莫雲溪看了一眼軟椅上的人,見他臉色不大好便道:「一會兒喝完酒就進去休息吧。」

  雲睿搖了搖頭:「家姐寫了家書給我,她已經離開北境,在來長安的路上了,所以長安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想著你也難得來,我們多聊一會兒。」

  因為他的時間的確不多了。

  莫雲溪以為是今日北境大捷之後,雲妍上書自請回長安換回雲睿去北境的事,雲妍雖為女子,但在北境軍中的威望如今不輸先鎮北侯的,對於朝廷而言自然是筆更划算的買賣,莫雲溪的父親在朝堂上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但云睿其實也是話裡有話,他也有很多事瞞著莫雲溪。

  莫雲溪看著面前的好友「你到了北境之後也許初時會不適應,不過——」

  雲睿難得打斷他說話:「莫兄不必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不會回北境。」

  莫雲溪一怔,對於他來說最好的結局便是前往北境,軍營裡面的人只會對他真心相待,像長安這般龍潭虎穴能離開的話自然最好。

  莫雲溪看著面前的人道:「你說什麼傻話,就算你不想回,小鎮北侯也已經向陛下上書,大約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雲妍的意思,是哪怕用自己也一定要換回他這個弟弟。

  雲睿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知道,家姐很希望我回去,但她也阻止不了我,剛才在你過來之前,我已經喝下了毒藥,大約還可以再撐一炷香的時間。」

  雲睿和他們不一樣,從小到大,莫雲溪從來沒有見過他開玩笑:

  「你說什麼?」

  雲睿卻鎮定地道:「你沒有聽錯,我喝了毒藥,就要死了。」

  莫雲溪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摸了他的脈相,莫雲溪臉色一白,他的氣息微弱,毒已經快要漫到五臟六腑,他竟然真的喝下了毒藥。

  莫雲溪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面前的人道:「宮中的御醫肯定有辦法救你,你現在就跟我走。」

  雲睿也用力將自己的手腕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他們治不了的,這是北境的毒,從來沒有去過北境的人根本就不會見過這些毒藥,而且莫兄,他們如果真的有方法的話,這些年來早就將我治好了。」

  他這話里的意思莫不是——

  莫雲溪這才反應過來,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他熟悉的好朋友:

  「所以你身體也不好,是一直在給自己下毒?」

  莫雲溪忽然覺得自己看不清楚面前的人了。

  雲睿點了點頭道:「對,這些年來我給自己下毒,一是為了讓你們放下戒心,二也是為了讓長姐能夠安心的將我放在長安,其三便是因為我自從來到長安的那一刻就不曾想過活著回去。」

  莫雲溪一甩自己的衣袍,似乎有些有些恨面前的人不爭氣:

  「你這是何苦呢?你也知道,就算是雲妍來也不過是同你一樣被軟禁在此,她根本不會有性命之憂,你也能活下去,對於你們雲家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也是他莫雲溪在大梁朝堂之上,能夠為他的這個好朋友所爭取的最好的辦法。

  雲睿看著面前的人,他知道此時此刻莫雲溪是真心為他好,莫雲溪從前接近他也許別有目的,但比起整個長安城裡的人,莫雲溪是唯一真心為他著想過的人,雲睿說出了自己心裡的話:

  「對於我們雲家來說這的確是兩全其美的辦法,但是對於北境來說,不是對於大梁來說就更不是,我的長姐因為我和雲家這麼多年來在北境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她是大梁見過這麼多年以來唯一的一個女將軍,她從前經歷的事,比你我今日在長安的處境都更有難。」

  雲睿沉默了一會兒又看著面前的人道:

  「這是我最好的結局了,我死在長安又是中毒而死,長姐必定疑心,往後她不會再和從前一樣,帶領北境效忠大梁了。」

  至於她想要效忠誰,不管是洛陽王次子明王蕭策還是其他人,或者是在北境自立為王,雲睿都會支持他長姐將來的決定。

  一直以來就是因為他在長安當人質,所以雲妍才會在境束手束腳,甚至要用自己來換回他,眼下大梁四分五裂,北境將要被匈奴吞併的時候都不曾予以援軍,朝廷在最關鍵的時候拋棄了他們,這些不是一屋子的金銀珠寶就能換回來的,人的心不是一天寒的,就像屋檐下的雪並非一日能落下的,這些雲睿心裡都清楚。

  他長姐的想法他心裡也明白,雲妍是因為他這麼多年被困在長安,心裡有愧疚,等換回他去北境之後,雲妍就再也沒有什麼牽掛了。

  要麼是他死,要麼是他長姐死,他寧願死的那個人是他。

  莫雲溪看著面前的故友,知道他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不是這樣的話,雲睿隱瞞了他這麼久,今夜也不會告訴他這些:「我知道了。」

  雲睿看著就站在他面前的好友道:「我安排在長安的探子,曾經告訴我,你和匈奴千戰單于之間有聯繫,但這次你還是幫了我姐,沒有因為一己之私,而將從我這裡獲知的北境軍情傳出去,一直以來還沒能跟你親口道一聲謝謝。」

  可是有的事情他今夜不說往後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莫雲溪一怔,就連他私底下與千戰身邊的人有往來,這般隱秘的事情雲睿也知道,那個他們都以為最沒有用,最是紈絝的小鎮北侯次子,其實藏起了自己身上的鋒芒,他什麼都知道,並且在暗中一一部署了這麼多年,這一刻讓莫雲溪都意外。

  莫雲溪的確想過將軍情告訴給千戰,這樣她和蕭策聯手就會兩敗俱傷,但到了最後一刻,他還是不忍心。

  雲睿抬手,手上是那一年,他來長安的時候他長姐給他的玉佩,這塊玉佩與雲妍一直帶著的玉佩可以合成一塊。

  「這個東西送給你,這東西你大抵也見過,我手裡是陰陽玉佩中的陽玉,陰陽玉佩是我父侯號令北境二十萬大軍的兵符,如今我長姐在這塊玉佩也就沒用了,不過他可以保護你,將來北境和大樑上下的士兵見到你,不得傷你。」

  他把這個東西給莫雲溪,就是等於給了他一道將來的免死金牌,將來大梁若是沒有了,他至少還可以活下來。

  眼看著面前的人,根本不願意收他的玉佩,雲睿又看著莫雲溪真誠地道:

  「你就拿著吧,這是我作為朋友最後能為你做的事情了,也是因為你,我在長安這麼多年以來的生活才有意思,如果下輩子還有機會的話,我們之間再做真正的朋友與知己也不遲,如果那時莫兄你還願意的話。」

  他當然是願意的,只是他看著面前的雲睿沒有開口。

  侍衛去溫的酒就要回來了,但莫雲溪知道,他應該等不到他給他帶的梅花酒了。

  雲睿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他最後抬頭看了一眼長安的夜空,其實長安的雪景很美,只是比不上他記憶里的北境,可惜他回不去了。

  滿院寂靜無聲。

  侍衛回來的時候,也發現了雲睿已死,慌亂之中將托盤上的梅花酒打翻在地,莫雲溪就愣愣地站在原地,紛紛揚揚的落雪落在他的身上。

  *

  北境最近發生了許多事,原本要南下的蕭策在這裡一再耽擱,李寒寧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雲妍原本準備南下卻聽說了雲睿中毒死在長安的事,雲妍當著北境的兵馬大哭了一場,順理成章地宣布以後北境就是北境,不再效忠大梁。

  雖然有的事情巧是巧了一些,不過雲睿是中毒死的,大梁本來就虧欠北境,在這件事上更是百口莫辯。

  對於蕭策來說,他根本不關心這些,他在北境和匈奴的對戰里,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眼下他們就要南下,李寒寧正與蕭策一起在臨走之前準備與程安道別。

  在他們去往長安之前,還有很長一段路,他們這次南下也許之後很難再回北境了,李寒寧心裡也明白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程安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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