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北侯(2)

2024-09-09 01:43:00 作者: 遠望呀

  李寒寧心裡也清楚,這次來北境是場硬仗,沒有幾個月打不下來,朝廷也正好趁著這個時間休養生息,莫雲溪那邊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雲妍又看著李寒寧道:「不過那都是將來的事了,這酒不錯,這些年來我也難得喝得這麼痛快一次,蕭二殿下去巡視軍營,今晚大抵是不會回來了,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我看你順眼也投緣,今夜不醉不歸。」

  李寒寧點了點頭,難道雲妍有這樣的事情,她今天又沒有別的事情做,何況這裡的酒就算今夜都喝完,她也未必會喝醉,今夜在這裡陪她喝一會兒也無妨。

  李寒寧坐了下來,正坐在雲妍石桌對面的座位上,坐在蕭策方才剛坐著的位置,為自己搬來酒罈斟了滿滿一大碗酒。

  *

  長安不似偏遠的北境,長安今夜月明,一連幾日難得的出現了晴朗的夜空,天上的烏雲比起前幾日更是散去了很多,單留出一輪清亮的明月來。

  庭院下坐著飲酒的兩個人。

  莫雲溪看了一眼一旁披著白色斗篷的人道:

  「晚上夜寒,就算熱了酒,酒也是寒涼的,大夫明明說過你這幾日不要飲酒,喝完這幾杯就進去休息吧。」

  面色不好的雲睿輕聲咳了咳:「罷了,宮裡的御醫說得再多又能如何,我自己的身體我總歸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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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雲溪看著他這副樣子,知道因為北境的奏摺皆連被陛下駁回,他擔心遠在北境的長姐,可是眼下蕭策已經去趕往北境的路上,他擔心這些也沒有什麼作用,莫雲溪於是開口勸解道:「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自然都出自長安的宮廷里,他們說的話你還是要聽的。」

  至少這裡的人現在不會害他,眼下今時不同往日,長安的這些人都真心希望他能活得更久一些。

  雲睿看著面前的莫雲溪認真地道:「你好不容易回長安一趟,馬上就要走了,作為好友只能不送一送行,這杯酒就當是為你踐行好了。」

  莫雲溪搖了搖頭,話里話外有些責備的意思:

  「我只是暫時離開長安幾日罷了,又不是不回來,最近上清書院的夫子時常跟我抱怨說沒人去溫書,你要是有時間,別總把自己困在這裡,多出去走動走動,結交一些朋友就好。」

  以他鎮北侯嫡子的身份,長安應該多的是權貴想要攀附結交。

  雲睿抿了一口溫酒,但是可惜自己咳嗽的厲害,有些嗆住了,身後的侍從已經連忙上去,雲睿來自身後的腳步聲,立刻伸手阻止,他輕聲咳了咳,原本蒼白的臉反而多了幾分血色,最終還是不忍的放下的酒盞。

  雲睿認真地看著面前的人道:「我在長安有你一個朋友就夠了,旁人我沒有時間結交,更不想結交。」

  莫雲溪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最初他接近雲睿的時候自然還有別的原因,可是後來問心有愧,雲睿又何嘗不是自己在長安為數不多的朋友,在不忍心之下,還是開口道:

  「我也一樣,你放心,北境是不光是朝廷的北境,也是整個中原的,中原再亂也是中原人自己打仗,但北境不一樣,面前共同的敵人,那些反叛的人也會幫忙,比如我進長安之前就曾聽聞蕭策已經帶著洛陽軍北上,算算日子,今日應該已經見到你長姐了。」

  雲睿的目光深了一深,自然聽懂了面前這個人的話外之音,抬頭看著他道:「多謝莫兄相告。」

  有蕭策在北境,雲睿的心裡自然輕鬆了許多。

  莫雲溪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將酒杯乾淨利落地放在了兩人面前的石桌上:「今夜你總能睡個好覺了吧?早些休息,我還有別的事情,先走一步了。」

  外面夜色已深,雖然他們這樣身份的人不用理睬長安宵禁,不過早回去一些雲睿也能更放心一點,雲睿看著面前要離開的人道:

  「莫兄路上當心。」

  轉眼人已經走遠,雲睿身後的貼身侍衛上前一步,看著莫雲溪剛才離開的方向有些欲言又止地提醒道:「公子——」

  雲睿側目看了他一眼:「無妨,莫兄畢竟是莫家的人,以他的身份總不可能因為我背叛朝廷和莫家,能對我說出剛才的消息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有他這句話在,蕭策定然已經北上,只要朝廷不再使絆子,北境這次的危急可解,對我來說,能從他那裡知道這些就夠了。」

  雲睿末了又沉聲嘆了一口氣道:「他這次出門在天險城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我這位莫兄啊,想當壞人可惜又割捨不了骨子裡剩下的那份善良,想當好人可是骨子裡又留的是莫家的血,我有的時候都常常在想,要是他不是莫家的人就好了。」

  那樣他們就可以做的真正的知己,而不是這樣互相利用又互相歉疚。

  不過雲睿有時當真為他這個朋友的前途擔心。

  他身後的貼身侍衛卻不是這個意思:「他就算是再走投無路也是莫家的人,我擔心的是公子你的處境。」

  雲睿在長安可不像是他莫雲溪一樣有可以依靠的家人,侍衛的意思是,那雲妍要是真的和蕭策聯手,如今有匈奴在還好,朝廷對於他們的聯盟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要是將來匈奴萬一沒了,必然引得朝廷忌憚,他們現在還被困在長安,雲妍那邊也不可能不考慮他們公子的安危,做起事來束手束腳,也許將來朝廷還要倒打一耙,用他們公子來威脅雲妍除掉身邊的蕭策。

  無論如何,是朝廷這次不予增兵先虧欠的他們北境,將來的事情朝廷也未必不會落井下石。

  雲睿卻目光平靜,好像已經有了將來的應對之策:「有些事也別擔心地太早,將來的事情誰又說得准。」

  無論何時,他都相信他的長姐,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遠在千里之外的北境閣樓上同樣點著火把,城牆之上的風略過火焰,火跟著風晃動了一會兒又安靜下來。

  李寒寧和雲妍還在喝酒,雲妍有些抱怨似得看著面前的李寒寧:「你這酒量是真的不錯,我以為我的酒量已經夠好了,去年草原過節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喝過我,將來要是有機會,你過節的時候來。」

  李寒寧將最後一壇酒抬手搬到了桌子上:「這是最後一壇酒了,總要有個彩頭吧。」

  雲妍點了點頭,很認同這一點,一晚上她們在這裡干喝著酒也實在沒有意思。

  雲妍從自己的身上摸出來一枚銅錢:「就賭運氣,賭我這一擲下去落在桌子上是正還是反。」

  這樣的運氣賭的雙方顯然各占一半,聽上去比較公平,李寒寧應了下來:「要是輸了呢?」

  雲妍思索了片刻,酒意上來了,讓人有些不大清醒,反應比以往慢了半拍:「要是你輸了,回答我的問題就好,得說實話,我也一樣。」

  李寒寧應道:「好。」

  雲妍將銅錢扔到半空中,在銅錢落到桌子前一刻用手遮住了,以往以李寒寧的洞察力,早就在她用手蓋住的前一刻能看清楚落下來的銅錢到底是正還是反,可是她畢竟是小鎮北侯,這樣作弊毫無意思,李寒寧也就故意在那一刻錯開了目光。

  雲妍抬頭看著面前的人問道:「你賭是正還是反?」

  李寒寧想了一想道:「正。」

  雲妍微微點頭,自然而然地道:「那我就賭是反面。」

  她緩緩移開自己蓋在銅錢上的手,桌上的銅錢是正面,她輸了,看來自己第一把總是運氣不大好。

  雲妍嘆了一口氣,將一旁的酒碗一飲而盡:「我輸了,願賭服輸先喝了,你問吧。」

  其實李寒寧而已沒有什麼要問的,今夜她和雲妍聊了很多,但總歸還沒有那麼熟悉,過格的話以她的身份總不適合問,其他的她知不知道都一樣,李寒寧於是仔細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雲妍,忽然覺得她手腕上的紅繩有些刺眼,以她這樣的身份,怎麼會喜歡佩戴這樣東西,像他們這樣常年習武的人,一般最討厭手上有這些叮叮噹噹的東西,不過按照草原這邊的習俗,想來她手上的東西應該是家裡人送的,李寒寧想起她還有個遠在長安當人質的弟弟。

  李寒寧看著她問道:「你那手腕上的紅繩是何來歷?」

  雲妍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踉踉蹌蹌地將自己手腕上的衣物往後推了一推,露出了完整的紅繩來:「你說這個啊。」

  雲妍毫不掩飾地向李寒寧伸出手來讓她仔細看那個紅繩:「這是兩年前我心上人送的。」

  答案讓李寒寧有些意外,下意識便反問了一聲:「小鎮北侯的心上人?」

  雲妍嘆了一口氣,只是眼神里多一分李寒寧看不太懂的遺憾和可惜,於是勾起了她的幾分好奇,她忽然想知道能讓雲妍這麼喜歡的男子到底是誰,她在北境整日都待在軍中,總不會是她的哪位部下吧。

  李寒寧跟著又問道:「你喜歡的那個人,是大梁北境軍營之中的人嗎?」

  不料雲妍卻搖了搖頭:「我有時也希望他是,可惜不是,我的心上人他其實是個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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