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風信子

  【對不起：你不必替她道歉。】

  

  這幾天，她心煩得很，蘊含歡快感的音符，讓她放鬆了許多，一心沉浸在美妙的音樂中。

  幾分鐘後，段伊橋落下最後一指，結束了彈奏，起身到她身邊坐下。

  「對不起！」

  他的突然，她倒不覺得突然。她知道他是在為那個謠言向她道歉，看來他已經確定是誰了。

  「應該是我向你道歉，謠言牽連到了你。」

  段伊橋側過頭看她，柔美的側臉平靜無瀾，這個時候她還在為他著想，他便更內疚了，「我替造謠者向你道歉。」

  她收回盯看著黑板的目光，落在了他那略帶著惆悵的臉龐上，眉心一緊，似劍的兩道眉更清晰了。

  「伊橋，你不必替她道歉。我可以不追究，哪怕她不向我道歉，我也可以不計較。但是謠言牽連到丹丹、你和尊少，還有那個大一學弟，尤其是丹丹最嚴重，我沒辦法替被牽連到的人原諒她。除非他們自己願意原諒她。」

  「我明白，我會和她談談給大家一個說法。」

  倏然，她平靜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容，瞬間如夏花般爛漫。

  「她真的很愛你，竟用這種方式告訴你。可這樣的愛真的能俘獲一個人的心嗎？」

  「你不生氣嗎？」他淡淡看著她。

  只見她揚起眉眼一瞪，雙手朝課桌一擱，「氣，怎麼會不氣。造什麼謠不好，造那種謠，而且無緣無故牽連別人算怎麼回事嘛。」

  「她從小就這樣，胡來時都是不顧旁人的感受，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但她不是真心想傷害誰，只是方式不對罷了。」

  「聽珂珂說過，你們小學認識的。」

  他點了下頭，「對，我們都是西道區的人，兩家的大人很早就認識了，我們小孩是小學才認識的。她從小到大，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外面，都像公主似的被人簇擁著，習慣了，行事多少有些傲慢又霸道。」

  艾尚旎默聲，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好一會兒，「你喜歡她嗎？」

  語氣淡淡，聽不出有任何情緒。

  聽舍友們說過兩人的關係，艾尚旎本以為他會立馬向她否認。

  但他遲疑了片刻，「她於我而言就像枳枳一樣。」

  她再次默聲地點著頭，繼續說道：「不管是喜歡人，還是被人喜歡，都是快樂的。但有些快樂應該點到為止，不然過猶不及。」

  段伊橋沒再應聲，靜靜看著她，懂得克制的她再次讓他刮目相看。

  她和夜恩娜簡直是兩種極端，段伊橋在心裡默嘆了一聲。

  兩人在音樂室坐到快九點才離開，艾尚旎揉著雙眼說道：「天真的好黑啊！」

  段伊橋平常地應了聲，「是啊！」不過，「你是不是很怕黑？」

  她一陣苦澀，「怕，也不喜歡黑。沒事，我們走吧。」

  段伊橋想再問點什麼，卻見她已經踏步走出去了。將她送回芒種樓，他也走回了宿舍。

  此時，芒種樓501宿舍內，倚在陽台圍欄上的夜恩娜靜默地看著樓下兩人身影的消失，目光逐漸凌厲。

  「真的是還沒受夠教訓呀。」同倚靠著的周莎蜜憤憤道。

  一旁的虞雪兒手夾一根煙，側過身，對夜恩娜說道：「張協智說伊橋等人都找過他了，他快兜不住了。高平雪被陳思捷一而再的查問，也差不多了。」

  夜恩娜轉過身，細柔腰肢輕輕倚靠著圍欄，「兜不住就兜不住吧，從一開始也沒指望他們能兜住，尤其是伊橋幫忙，就更不指望了。」

  「可要是真相了，對艾尚旎沒有半點損傷，那不白費了。」是周莎蜜在說。

  「呵~」夜恩娜冷笑一聲，「子虛烏有的事本不是要達到傷害她的目的，我只是想通過這個事再次警告她，我想要的，別人休想染指，不然我絕不會讓她好看。」

  虞雪兒剛吐出一團煙霧，正要再提起手將煙放進嘴裡，看到夜恩娜那狠厲的眼神，她頓住了。

  *

  周六中午，蕭尚尊將艾尚旎約了出去，說是最近發生不愉快的事，要陪她散散心。

  兩人先到一家西餐廳吃午飯，在露天餐廳，沐浴在冬日的暖陽里，太陽傘半遮下，愜意得不行。

  「來，以咖啡代酒，碰一下。」艾尚旎將咖啡舉在半空中。

  而蕭尚尊也很快舉起紅酒，「來。」

  「謝謝你請我出吃飯。」

  「你就別客氣了，別忘了，我請你吃飯的目的是要追你的。」

  追她是真，但陪她出來散心也是真的，她知道。

  她盈盈一笑，「我要是勸說你是不是顯得很多餘？」

  「是的。」蕭尚尊眉眼輕揚，嘴角淺笑，帥氣得很。

  「那就不說，來，乾杯。」

  咖啡杯和紅酒杯的碰撞聲稍啞，但彼此卻是真心實意的。

  艾尚旎捧著咖啡輕輕喝著，舒服又溫暖。

  此時，在伊Smile咖啡店裡，段伊橋和夜恩娜正對峙坐著。

  在段伊橋面前，夜恩娜坐得很乖，腰背挺正，細長的手臂靠放在桌邊，兩手握著還冒熱氣的咖啡。

  而對面的段伊橋也坐得挺直，平靜地看著她，她知道他在等自己開口。

  可她覺得自己沒什麼可說的，也就不願意先開口。

  早看出他們不對勁的沈茹芸打斷過他們，卻被簡單幾句話給勸走了。

  眼看杯里咖啡的熱氣漸少，夜恩娜實在忍不住了，「伊橋時間寶貴，就這麼和我坐著，真的沒關係嗎？」

  「娜娜覺得有沒有關係？」不慍不怒的表情。

  夜恩娜知道他在生氣她對艾尚旎所做的事，如此不動聲色的樣子，才讓人更害怕。

  「伊橋是在為艾尚旎對我動怒嗎？」冷徹的聲線滿含憂傷。

  「錯就是錯了，就該承擔後果。」

  就算如此，她也不會承認錯誤的。

  「我沒有錯，錯的是她無視我的警告。」冷冷的語氣里沒有了任何情緒。

  她那一動不動的雙眸盯看著段伊橋，眼底卻漸漸湧起了一股怒氣，很淺很淺。

  他知道她也生氣了，「娜娜，別再為我做那些損人不利己的錯事了。」

  「損人不利己？我不覺得。」

  段伊橋了解她，不想再勸，勸也沒用。

  但是，「造謠的事，你必須道歉。」

  「道歉？伊橋，你在跟我開玩笑吧。你覺得我在造謠之前，想過道歉嗎？我不怕處分，也不在乎處分，又怎麼可能道歉。你們儘管找到證據，證明是我造的謠，可要我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段伊橋無奈地閉了下雙眼，他早想到以夜恩娜的個性，要她道歉比登天還難。可這件事因他而起，他必須給艾尚旎等人一個交待。

  「難道你沒有想過更嚴重的後果嗎？造謠...」

  夜恩娜打斷了他，「伊橋，別再跟我說這個事了，我既然敢做就不怕。」

  「娜娜~我該怎麼做，你才能...」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站起身，「不可能，也不會有那一天的。」

  說完，她便走出餐桌，到麵包區域和沈茹芸打了下招呼就離開咖啡店了。

  『我該怎麼做，你才能放棄我？』這是段伊橋要說的話。他對夜恩娜說過好幾次了，她在第一次聽過後，每次他說她都會打斷他。

  段伊橋清楚夜恩娜對自己的喜歡，但從沒有喜歡過對方的他，也從沒有給她一絲愛情的錯覺。

  她清楚他不喜歡自己，可她的心就是控制不住，這麼多年，她也沒喜歡上別人，一心一意地對他好，對他家人好。

  當初，夜家願意借巨額幫助段家，是夜恩娜在推波助瀾，不然夜家怎麼可能借那麼大一筆錢給已經破產的段家。

  因為這個緣故，段伊橋對夜恩娜及夜家很感激，他也努力在對夜恩娜好，可他也只是把她當作和枳枳一般的妹妹。這個他和夜恩娜說過無數次了，甚至當著夜恩娜哥嫂，還有沈茹芸等人的面，他也是這麼表明和她的關係。

  所有人都清楚，哪怕已經把段伊橋看做未來女婿的夜墨心裡也明白。但他特寵女兒，沒有過多勸說她，只為她開心就好。

  透過玻璃櫥窗看著夜恩娜怒氣離開的段伊橋，起身，傷神走進了吧檯。

  「夜小姐生氣了？」胡彬問他。

  他悶嗯了一聲，神色沉沉的，胡彬知趣沒再繼續問下去。

  當面聽到夜恩娜承認造謠者是她，可要她道歉太難了，段伊橋還得再找時間勸說她。

  學校方面，在下午，他打了個電話給行政管理專業的文教輔員。

  聽到造謠者是夜恩娜，文教輔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兩個背景了不得的學生，他該如何處理？

  雖然不是本專業的教輔員，但段伊橋聽陳思捷她們說多了，還是了解一些文教輔員。

  三十五歲的他圓滑、世故，待人處事面面俱到。對普通學生和豪門世家子女，在表面上他可謂一視同仁，但私底下十分偏袒豪門世家子女。當然，他精明，偏袒也做得滴水不漏。

  和他同樣為難的段伊橋希望他暫時別將這個事的處理移交保衛處，同時主動將勸說夜恩娜這個活攬在自個身上了。

  文教輔員可巴不得呢。之前不知造謠者是誰，他發愁，現在知道是夜恩娜，他更發愁。

  他知道段伊橋是根源，解鈴還須繫鈴人，正好。

  就這樣，對高平雪和張協智的查問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