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油盡燈枯

  胥景緊追其後，眼看著就要追上唐歡的時候，那失控的馬匹竟然還要向死胡同裡面拐去。

  

  唐歡就在馬匹拐彎的那一刻，身子直直向那幾個摞起的竹編筐撲去，在下落的過程中，緊緊抱住了頭，蜷縮著身子，滾了一圈。

  「阿錦。」

  胥景擔憂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唐歡趴在地上抬起頭，一支箭直直向她的面部襲來。

  「小心。」

  「姑娘，快躲。」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唐歡手掌拍地身子騰空而起，躲過了箭支，喉中湧起一股血腥味，被她強忍不適咽了下去。

  並且借著那一掌的力道，唐歡翻過身子，單膝跪地，似乎被唐歡的反應驚了一下，殺手放箭遲疑了片刻。

  就在這一瞬間，胥景和元迎已經趕到她身邊，胥景快速扶起她，與元迎一起將她護在中間。

  「阿錦，你怎麼樣？可有受傷？」

  胥景詢問，剛才扶起她的時候，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用手指拂過捻了一下，大致能夠猜到是血液，不免更加擔憂。

  「無事。對方是衝著我來的。」

  從馬匹的受驚，以及每一次箭矢都是針對她，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這個刺客的目標就是唐歡。

  「姑娘，可要放信號？」

  元迎開口詢問，雖說她知道現在唐歡遇險的事情大概已經被家中人知道，但是現在依舊不安全。

  「不用。」

  唐歡搖頭，她比元迎更清楚，現在放信號的意義已經不大，從馬驚到現在也有一刻鐘了，想來父親他們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

  四磨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房頂上，手中提著一個人形物體，唐歡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她就說，從她出事到現在，四磨和其他暗衛一直不出現，肯定是發現了刺客的蹤跡。

  四磨在下一刻就穩穩落在三人面前，衛矛緊跟著到達。

  「這就是那個行刺我的刺客？」

  唐歡看向被四磨隨意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的刺客，一身玄色衣衫，很是狼狽。

  「這是帽兒胡同隔壁的街道，距離此處不遠就是我那處小院，可要先前去審問一番？」

  胥景剛才在房頂上就看了地形，這裡距離帽兒胡同不遠了。

  「胥少卿幫我審問一番吧。我怕是要先行回去了，我爹娘會擔心的。」

  唐歡覺得此刻的自己眼前一陣陣發暈，她知道是她咽下那口血的緣故。

  「好。讓元迎背你回去吧！」

  胥景也有些擔心，她身體一直不好，又經受顛簸，恐怕此刻都在強撐。

  「照顧好你主子。」

  胥景叮囑一句，元迎應下，在四磨的護送下，背起唐歡向唐府的方向走去。

  直到看不見背影，唐歡才憤憤的踢一腳那刺客，冷聲對衛矛吩咐：「帶走。」

  兩人走後，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這裡，左右翻看一番，在竹筐附近撿到一枚玉佩，接著微弱的燭光打量一番，嘻嘻笑著：「發財了，發財了。」

  然而不等他轉身，一道劇烈的疼痛傳來，低下頭，只看到有什麼從後面將他貫通，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什麼，就口吐鮮血倒在地上，那玉佩也被摔成兩半。

  「呸，是個什麼玩意？也敢撿我們要的東西？」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他倒下後，隨手撿起摔成兩半的玉佩，幾個起伏消失在巷子裡。

  元迎護送唐歡到半路上，就察覺到唐歡陷入了昏迷之中。

  心中著急的她施展輕功，身影宛如飛燕一般向唐府飛去，不敢惜力。

  剛踏入街道，就看到唐遠武的馬車，以及帶著的一隊府兵。

  「老爺，姑娘昏倒了。」

  元迎將唐歡放入馬車內，白果不出意外正在裡面坐著，唐遠武很快出來坐在車轅處，白果的手指撫上唐歡的脈搏。

  「姑娘動用了內力，淤血也沒有吐出，要儘快回府逼出淤血。」

  唐遠武也聽到了，催促著馬夫回府，很快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了錦安院。

  黑夜中的錦安院再次忙碌起來，宋御醫再次被請了過來。

  「唐尚書，老朽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御醫寫完藥方，走到門口，重重嘆口氣，對著唐遠武的面色有些凝重。

  「宋御醫有話直說就是。」

  唐遠武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覺，他知道，宋御醫說的話很有可能與唐歡的身體情況有關，即使這些年，他心中已經有所準備，但真的到了要面對的這一刻，他還是覺得心痛難忍。

  「令愛的身體已到油盡燈枯的境地，即便是醒來，怕是也活不過三個月了。」

  宋御醫說完，再次嘆口氣。

  唐遠武垂著的雙手緊握，微微顫抖，手指發白，眼眶濕潤，湧起幾縷紅色的血絲，挺直的脊背瞬間塌了下去。

  「還請宋御醫多多盡心，某，感激不盡。」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唐遠武張口，聲音嘶啞，帶著說不出痛楚。

  「唉！唐尚書放心，在下必定會盡心的。」

  宋御醫被管家請到客院休息，連七葉不知何時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在唐遠武身邊站定，依靠在他的肩膀處。

  「唐郎，請辭吧！最後三個月了，我們好好陪陪歡歡可好？」

  眼淚猝然而下，聲音平靜自然，卻能夠聽出幾分心如死灰。

  他們夫妻心中都明白，如果唐歡真的死了，他們夫妻大概會找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將她埋葬，然後隱姓埋名，守著她的墓。

  這是他們這一生唯一的孩子，即便不曾在身邊長大，那份感情也不會淡去。

  他們夫妻之所以還在雍都守著，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家姑娘能夠回來，看看大雍最繁華的城市，尋一個世間好夫婿。

  也是因為，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皇帝都不會放心的讓他們離去。

  他們夫妻二人在雍都，其實也是質子。

  「好。明日我就上折請辭。」

  連七葉沒有說話之前，他滿心滿眼都是揪出這次刺殺的真正兇手，為唐歡報仇。

  然，此刻他知道，更重要的是，在唐歡最後的時刻好好陪著她，讓她沒有遺憾的離開，才是他們為人父母為兒女做的最後一件事。

  「等你請辭後，咱們就尋一處風景獨好的地方，隱世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