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白眼狼
2024-09-05 10:42:42
作者: 蘇默白
周元呆呆地望著沈盈娘,一時忘了言語。
他想過很多,但唯獨沒想過這件事。
周元每日每夜都想將劉之德繩之以法、送入大牢,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心肝,怎麼能做出不要臉無恥之事!
可這也得等他回報沈盈娘後,而不是現在。
沈盈娘見他這副模樣,故意板起臉喝道:「怎麼,你怕了?怕你鬥不過劉之德?怕讓人知道你『玉面泥鰍』只是一個虛名?怕你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廢物?」
「不,不是這樣的。」周元反應過來連忙解釋,生怕沈盈娘誤會他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急地臉紅脖子粗,「我祖父待他如親子,可他在我祖父死後霸占我家產將我趕出華縣,還讓人追殺我,這樣地人我恨不得生啖他的肉,又怎麼可能會怕?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岳凌鈞在一旁配合地問。
周元看見他,眸子暗了些,「只是怕我大仇未報連累你們。」
一開始,周元只是想活沒想那麼多,可是和沈盈娘他們相處久了,感情變好,他才開始後怕。
若是劉之德不管不顧,那他豈不是連累了沈盈娘他們?
「你不用擔心這些。」沈盈娘笑著道,「我們讓你去自然是有足夠地把握,就看你敢不敢去!」
周元熱血上頭,「我自然敢!」
他孤身一人又有什麼不敢地。
沈盈娘點點頭,滿臉驕傲,「好!那你再幫我做一件事,奪回華縣地瓷器市場,讓你周氏瓷器揚名全國,你可敢?」
周元猛地看向沈盈娘,嘴巴微張,瞳孔都在顫抖,「掌柜,你地意思是?」
沈盈娘笑的燦爛,「就是你想的意思。」
人心都是肉長的。
這段時間周元的努力和上進以及努力想要回報她恩情的模樣,她都看在眼裡。
沈盈娘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這樣的人應該有更為寬廣的平台,不應該被所謂的恩情綁在她身邊,再者,她家的夫君醋意大的很,她要是把他還留在這,她的腰受不了。
周元張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的視線不住地徘徊,最後落在岳凌鈞身上,眼底的妄想散開,嘴唇輕輕顫抖,「好。」
「那你去吧,別忘了我教你的一切。」沈盈娘握著岳凌鈞的手掌,對周元輕輕道。
看著兩個人之前親密無間的姿態,周元心被狠狠刺痛,他踉蹌地後退,用最快的速度將手上的事務交接出去後,孤身一人回到華縣,當然,這是他以為的。實際上,沈盈娘和岳凌鈞同騎一匹馬,不遠不近地綴在他身後。
看他這失魂落魄樣,沈盈娘多有不忍,對岳凌鈞翻了個白眼,「夫君,我把周元當做兒子養的,你怎麼能這麼欺負他?」
岳凌鈞斜眼瞥她,「你生不出這麼大兒子。男女有別,再說了,你忍心他一輩子當個二掌柜嗎?周元是個男人,不管怎麼樣都應該肩負起男人的責任,重現他祖上榮光。」
沈盈娘知道這個道理,就是心腸不夠硬。
周元回到華縣的第一件事,不是找上劉之德大吵一架,而是拿著這麼多年他收集的證據告上衙門。
劉之德無德,為人乖張,行事狠辣。
他想要扳倒劉之德得先給自己找個保障,告上衙門是最好的選擇。
「倒還是有點腦子。」岳凌鈞點評道。
沈盈娘用手指戳他,「我教出來的怎麼會沒腦子?」
岳凌鈞握住她的手,笑而不語。
華縣的高縣令是個六十歲的老人家,為官不算昏庸,但也不算清明,屬於馬馬虎虎過的去的那種。
在周元遞上訴狀後,雷厲風行地讓兵卒將正在家裡花天酒地的劉之德帶到堂上。
這劉之德喝的爛醉,身上只著中衣,黝黑的臉上還印著紅色的唇印,胸膛的衣服是敞開著的,一大片黑色胸脯露在外面,褲腳一個高一個低,眼睛迷迷瞪瞪的,嘴裡還兀自喊著小廝的名字,顯然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沈盈娘混在人群里踮腳看,可算是看清劉之德長什麼樣。當時,她就是瞟了一眼,壓根沒看見劉之德的正臉。
臉龐憨厚老實,身材高大,任誰看也看不出他有狼子野心,竟然利用周元的信任和善良將周家產業都昧下。
她一邊嘖,一邊評頭論足,「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可見我們不能看人的外貌去揣測人的品格,你說對不對?夫君。」
岳凌鈞捂住她的眼,黑著臉道:「你說的對,但是不該看的別看,小心長針眼。」
沈盈娘扒開他的手,妥協道:「嗯嗯嗯,我不亂看。」
堂上,高縣令看劉之德這副模樣,身子氣的發抖,用力一拍驚堂木,顫巍巍道:「來人,將疑犯劉之德用水潑醒!」
深秋季節,一桶冷水當頭潑下,劉之德猛地打了個寒顫,「誰敢潑老子?老子是你們能潑的嗎?沒大沒小,我要弄死你們!」
高縣令沉著臉喝道:「不許擾亂公堂。」
這一聲爆喝總算是讓劉之德意識到自己在哪,他看看跪的筆直的周元,又看看高縣令,決定先發制人,「師弟!你怎麼還敢回來?師父都被你氣死了,你最好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別再回來。」
周元冷冷看他一眼,「劉之德,你莫要睜眼說瞎話!我爺爺是壽終正寢,你哄騙我,奪走我家祖產,還派人追殺我,這事你認還是不認?」
劉之德脖子一梗,氣急敗壞地罵:「你這個不忠不孝不娣之人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這些?我和你師出同門,你連我一句師兄都不叫,你說的話有何可信?」
「你聯合對家奪我家產,違背師訓,有什麼資格讓我稱你為師兄?」周元冷冰冰地回應。
兩個人你一嘴我一嘴,高縣令想插嘴都插不上,只能把驚堂木拍地啪啪響,「你們給我閉嘴!本官讓你們說話你們再說話,要不然本官治你們一個擾亂公堂的罪名。」
劉之德周元瞪視一眼,不再說話。
只是之前在吵架還好,劉之德感覺不到冷,這不說話,又跪在濕冷的地板上,整個人都冷的瑟瑟發抖,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取暖,形容十分猥瑣,而周元器宇軒昂,脊背挺直,氣質高冷和他形成鮮明對比。
高縣令看著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就像是在看風格迥異的兩幅畫,好笑的很。
「周元,你要狀告劉之德可有證據?」高縣令慢悠悠地將訴狀掃完後,拍了拍驚堂木喝問道。
周元點頭,「有,從劉之德死去的小廝搜到的銀票便是證據。」
「呈上來。」
「是。」
周元從懷裡掏出一張染血的銀票讓衙差送給高縣令。
「這是一百兩銀票,而他小廝一個月僅有一兩銀錢,還得給自己生病的老母看病,哪來的銀票?
再者,他小廝好賭,身上的錢都送給了醫院和賭場。所以,他是決計拿不出這銀票的。而且,當初就是他的小廝將我騙到荒郊野外,想推我下懸崖,但是被我躲開,他自己跌倒在石頭上死去的。」
高縣令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
劉之德額頭沁出汗珠,生怕高縣令直接判他死刑,急急忙忙地喊:「大人,這都是周元的一面之詞!您可千萬不能偏聽偏信啊!」
高縣令聽了很不爽。
什麼叫偏聽偏信?
他又不是老糊塗,連是非都辨別不了,對劉之德的印象差了些,特別是在一旁的師爺在他耳邊說了這段時間劉之德的所作所為後,印象更是差到極致。
周元對高縣令拱拱手,不慌不忙開口:「大人明察,我還有證人,便是那小廝的老母。」
高縣令摸摸鬍鬚,「傳證人。」
一個穿著深藍色粗布衣衫的婦人被帶上來,她形容憔悴,明明是四十歲的年紀卻滿頭白髮,在看見劉之德後,眼裡充滿厭惡,要不是顧忌著場合,她都想直接撲到劉之德身上將人打一頓。
「大人。」吳大娘跪倒在地,「請大人明察。我兒為我的身體自賣當了劉之德的小廝,這劉之德看起來憨厚老實,實際上是個不擇手段之人,經常虐打我兒,還讓我兒染上毒癮,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兒對周元少爺下手。」
吳大娘口齒清晰,將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
「我兒良心過意不去,可劉之德威脅他,他若是不去,便斷了我的藥,讓我死在我兒面前,還承諾若是我兒去了,便讓他脫離奴籍,還給他一百兩銀子。我兒沒法子,鋌而走險,誰料,卻丟了自己的命!報應啊!這一切都是報應!」
吳大娘用帕子捂著臉痛哭起來。
證據確鑿,劉之德還想狡辯,可周元不給他機會,對著他喝道:「劉之德,你敢對著天地、對著閻羅發誓說不是你害我、不是你指使孟二狗去害我嗎?若是你便不得好死,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永遠在十八層地獄受苦嗎?」
劉之德嘴唇蠕動,欲言又止。
他不敢。
儘管他行事狠辣,可他也信奉抬頭三尺有神明,做壞事遲早要遭報應,瞧,他的報應這不就來了嗎?
到這,誰是誰非已經很清楚。
劉之德頹然倒在地面,眼神憤恨,「你以為你們周家就是什麼好東西?說的好聽我是祖父的徒弟,說的不好聽我就是你祖父養的一條狗,專門為你養的狗!憑什麼?我也是人!我也想堂堂正正地活著,不用去看任何人的臉色!」
周元面色難看,雙手握拳,整個身子都在抖,「你混蛋!祖父是真心實意將你當做徒弟,我也是真心將你當做師兄,我有的你有,我沒有的你也有,何時將你當做狗?明明是你心思狹隘,眼界狹窄,看不見我們對你的好!」
劉之德怒吼,跟魔障似地重複,「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們對我不好,要不然我為什麼要這麼對你們?」
呵!
沈盈娘冷笑著走出人群,對著劉之德道:
「因為你是個白眼狼!你不知感恩,你的眼裡只有你自己,看不見其他人!因為你自私自利,因為你臉皮奇厚,因為你噁心!養狗尚會搖尾巴,看家護院,養你你只會讓人家破人亡,連性命都丟掉。你說你這麼個人,有什麼資格去審判、評價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