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反手乾坤(六)
2024-09-05 10:09:42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城主府分為內院和外院。內院住著城主,還有夫人。外院則住著客人,城主府面積不小,內外院之間又是無數侍衛嚴防死守,因此剛才桑伶才會對夫人中毒的事情是一無所知。
她在事發後就與侍女懷夕對了一遍事情所有的經過,便明白這丹藥必定是被人動了手腳,讓她很是奇怪:
「我敢對天發誓,我呈上去的丹藥絕對是無毒的。」
侍女懷夕暗暗嘆了口氣,說句實在話,這件事情她心裡也沒有底。只是沒想到夫人醒來的第一句便是要保住醫修青黛,認為這事絕不是她所為。而且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感覺透著一股古怪,從小便在世家生存的她,下意識就覺得此事必定幕後有人在算計:
「不管如何,你如今都要親手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否則按照城主的性子,明日你就看不到城主府升起來的太陽了。」
桑伶聽了,卻是微微一笑,沒有半分慌張,道:
「雁過留痕,只要有人動手,必定會留下痕跡。現在兵貴神速,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查清,找一找到底是誰下的手。」
侍女拉了桑伶去了夫人院子,卻不是城主所在的屋內,而是後院。
一進來便是撲鼻濃重的血腥氣,地上橫躺著無數鼻青臉腫,血肉模糊的下人。
桑伶看著那無數雙恐懼麻木眼神的眼睛,微微一愣,頓在了垂花門前。
身後傳來侍女懷夕那又冷又沉的聲音,像是深井裡浮著的冰:
「是我吩咐動的手,這些從前都是我的夥伴,我的姐妹,到了今日,我依舊還是能狠下心來對他們出手。他們一次不說就來一次,兩次不說就來兩次,直到將肚子裡的話全部吐出來,我很殘忍是吧。」
桑林搖頭,慈不掌兵,如今非常時期若還是心軟,只會害了所有人,其中就包括她這條小小的醫修性命:
「我覺得你做得不錯,至少真正的兇手很害怕,而且第一時間的關鍵證據肯定還被保留著。」
侍女朝她看來,笑了:
「東西都在隔壁的廂房,當時我服侍丹藥用過的所有器具都在裡面。若你還需要其他人,都可以與我說。」
「那我可就提了。」桑伶回以一笑,眼神清澈滿是善意:「我的助手阿錢,他現在還在客棧,我希望你幫我把他還有藥箱都接過來。」
侍女蹙了一下眉心,可想到如今夫人剛剛甦醒,城主必然要陪著,再說剛才城主的交代就是看好青黛,別的也沒提,這些倒是可以去做。她抬起頭,狠狠點了下:
「好,我就暫時相信你,我手裡有一些吳家帶過來的手下可以用,我再去吩咐人把你的助手帶來。不過,青黛你要保證你能查出真相,否則今後問罪起來這些都會是你的罪過。」
桑伶只淡淡點頭,算是應下。
兩人一拍即合,分開行動。侍女懷夕離開片刻,已是帶回了四個高大侍衛,雖說身著城主府的弟子服,卻身形敏捷低調,頭戴黑色抹額,一看就與普通弟子絕不一樣。
桑伶暗暗猜測這些該是夫人從澤州高等世家吳家帶來的人。
阿錢很快也捧著藥箱出現在了廂房門口,他一見到桑伶的面,眼眶就先紅了,張嘴準備問,桑伶立即用眼神示意他住嘴,快速總結道: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不過都先不急,你先幫我檢查些這些器具到底有無毒,此戰可關生死,必要重視。」
阿錢一凜,片刻後重重點頭。
「好,我阿錢都聽小姐的!」
很快,阿錢便開了藥箱,一樣一樣地取出各種看不明白的粉劑,藥末還有無數器具蒸煮火烤都有。
他將懷夕留下的證據,全都檢查了一遍,眉頭始終皺得死緊。像是個繩結鎖在了眉心。
桑伶始終安靜地站在廂房一角,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廂房外又響起無數慘叫詢問聲,鼻下的血腥氣更濃了……
夜幕深沉,等懷夕帶著一身遮不住的濃重血味回來時,阿錢也到了尾聲。
桑伶先開口問了懷夕:
「如何,外面有結果了嗎?」
懷夕側頭看了眼阿錢身前桌上那無數稀奇古怪各種器具一眼,才搖了搖頭,喪氣道:
「並沒有,城主那邊鎖著所有接觸過丹藥的醫修們也在詢問,同樣沒有任何結果。」
桑伶攤開雙臂,無奈道:「這人還真是處心積慮,為了陷害我,給我織了一張好大的網。」
「你不過一個小小醫修,幹嘛這麼費勁地對付你,我看還是他們的目標還是在夫人身上。」懷夕不假思索地開口。
桑伶卻沒這麼樂觀,夫人體質弱,隨便一點寒風就能帶走,何必費勁千辛萬苦還用上了毒藥,這毒還不是見血封喉,醫修一解就能解開,所以他們的目的還是在自己身上。
可如今自己除了一個能被客棧小二欺負到頭上的醫修身份,還有什麼值得他們辛苦算計的呢?
不,不對!
若是這場陰謀本就很簡單呢。
桑伶扭頭看向阿錢,對方一臉慘敗模樣,委頓窩在椅子裡,她開口問道:
「這些東西都是無毒的?」
「……是,是小的無用。」阿錢的聲線顫抖得像是風中殘燭。
桑伶卻笑了,像是燦爛春花,與如今頹敗的局面格格不入。
懷夕只以為是如今壓力巨大的環境將這個心思簡單的醫修逼瘋了:
「若是查不出到底是何人算計也無事,反正那些醫修證明過你呈上去丹藥無毒。」
桑伶注視著門外那濺了滿院子的可怖場景,五官如冰封般滲出寒氣,低啞了聲音道:
「將當時出事的房間內所有人都帶上來。」
「嗯?」懷夕一愣。
桑伶轉頭看她,目光鄭重:
「不要讓他們離開你的視線,完完整整地帶上來,兇手就在他們其中,我相信從事發到現在,他們一定沒有機會去丟掉毒藥,只要東西在,我們就能抓到兇手。」
懷夕怔了怔,然後扭頭下去了。
人很快帶到,是當時服侍夫人休息出現在屋子裡的貼身侍女,一共三人,女孩子們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早已被打得遍體鱗傷,顫巍巍地縮著身子,驚懼不安的模樣。
懷夕將人帶來後,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
「她們是城主特意派來服侍夫人,不算吳家人,底細需要你自己查。都是些窮苦人家出身,夫人憐惜才讓她們近身服侍,若真是兇手就出現在她們其中,那還真是養了一群白眼狼。」
桑伶微微嘆氣,可能今夜之後不論其他人是不是兇手,這些人都是棄子,懷夕是不打算留了。
不過,刀還懸在頭上的桑伶沒工夫去同情安慰,只撿了一把椅子坐在這三人的面前,開口問了第一句話:
「誰第一個說出關鍵線索,我就放了誰,誰落在最後,誰就是兇手,交給城主處置就是。」
貼身侍女們眼神猛然一縮,還未對眼神時,身旁就站來四個彪形大漢,一下子將她們的目光阻隔了過去。而且,那些漢子身上的威壓傳來,像是座大山般沉沉壓來,一顆心頓時慌亂得不行。
各種消息被侍女們爭相吐出,生怕自己說慢了一點就變成了最後的兇手。
桑伶很快就摸清了這些侍女的底細,有家裡老子娘喜歡賭博,偏心男丁的;有愛錢愛美會偷屋子東西的;也有對城主有意;這一屋子的人不過三人,個個都是好戲。
桑伶看向第一個侍女,聽說她家庭一般,父母還賭錢吸血。別的侍女都控告自己曾丟了東西,是這個侍女乾的。
桑伶眼眸深深地盯著她:
「是你下的毒?」
「絕不是!」侍女立即反駁,因為過度激動,聲音都變得尖銳。「我父親母親是喜歡賭博,我家裡也窮,可我早已經和他們不來往了。憑什麼你們丟的東西就要怨在我的頭上,夫人中了毒也要賴在我的頭上,我絕不是兇手!」
她的一雙眼睛被過度的恐懼壓得顫巍巍,眼神卻清明澄澈,絕不心虛。
桑伶淡淡一笑,暫時排除了第一個。然後,轉頭看向了第二個侍女。這侍女的父母偏心重男輕女,曾經要拿女兒去換彩禮,讓哥哥娶親。
侍女生得清秀,一雙手卻是粗糲,帶著不少舊痕,明顯曾經受過磨搓過。
她沒有開口辯解一個字,雙臂展開行了一禮,咚的一聲對著夫人房間方向行了一個禮,然後就是接二連三地磕了三個響頭,抬起時,額頭已經青紫一片還沁出了血來。
「沒有保護好夫人是我的過錯,若讓我知道兇手是誰,不用你們動手,我親手也要殺了他。」
言簡意賅,心性堅定,桑伶默默排除了第二個。
如今,屋子裡只有最後一個獨苗苗,也是看起來最軟糯善良的一個。她是曾經為了夫人而死的老奴留下的獨苗,因此留在夫人身邊的時間也是最長的。
懷夕早就已經問過一遍,對於這個侍女心裡也有了答案,見如今事情到了僵局,決定去尋尋別的線索。桑伶將阿錢留給了她:
「阿錢醫術不錯,鼻子也靈,你帶著他先去醫館看看。若有了線索及時通知我,我這邊繼續。」
「好……你,保重。」懷夕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桑伶捕捉到對方眼眶的紅意,微微嘆氣,這張網還真是牢不可破,到現在他們一點線索都沒尋到。頭上那懸著的大刀感覺此時已經快到了脖頸,一舉一動都是涼風啊。
她目送著懷夕和阿錢離去,看著他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一片漆黑夜色中,然後收回,忽然目之所及,一點微弱螢光在眼前一閃而過,極為刺目。
這藏在袖中的東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