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藤草妖(三)
2024-09-05 09:56:32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桑伶看見了幾道似乎是被法術燒傷的傷口,痕跡新紅傷及要害,應該是前不久被人狙擊而且傷勢不輕。
再聯想到今日男子所作所為,事情很快就清晰。
那廂,謝寒舟看桑伶的眼神落在腳下男子身上,半晌沒動,只以為桑伶被這妖邪迷惑,冷聲道:
「妖邪之話從不可信,桑伶你要心軟?」
謝寒舟本來是好意提醒,聽到桑伶耳里卻是變了味,她立馬反譏道:
「他被人修傷了才會去吸食人類精氣修煉。歸根究底還不是你們人修的緣故!是,您是天道宗高高在上的人修,還是人修中最優秀的那一撮!我們都是妖邪,天生就要給你們讓位子,供你們打殺,全了修煉和名聲!」
謝寒舟一怔:
「我不是這個意思。」
桑伶氣上腦袋,將頭晃成了撥浪鼓:
「我才不聽!他身上有沒有血煞滔天,你肯定看的明白。只是因為妖邪身份,修煉法子不對,你就一棒子將人打死,謝寒舟,做人做妖不該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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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寒舟定定看著她,片刻後,眼神警告道:
「桑伶,你之前手染鮮血,我還未找你算帳,你今日的做法,我只當你無心之言。因著那層關係,我不會追究,但你也不要阻攔我滅殺妖邪!」
桑伶半點不怕,見謝寒舟果然出劍直指那男子妖丹位置,果斷出手阻攔。
她一腳踢開劍尖,手下一抓將那妖邪從謝寒舟的腳下抓了出來。
桑伶實力不高,這樣的手法在謝寒舟看來處處都是破綻,但又礙著那同傷共死的連接,他無法出劍擊殺,不過一個遲疑就失了先機。
男子得了桑伶相救,立馬掐訣激出無數溫泉霧氣和濃郁花香,轉瞬間,仙氣飄飄,溫泉四周再次恍如仙境朦朧。
謝寒舟腳下一點,順著方向追去,原地早已不見了桑伶和那男子兩人的身影。心口連接漸漸滾燙,顯然桑伶已經走遠。
「冥頑不靈!」
桑伶對鎮子不熟,前段路是她帶著男子跑,後面就是男子帶著她跑了。
兩人腳步不停,行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郊外一處小樹林,烏漆麻黑伸手不見五指。但男子還是沒停,東拐八繞鑽進了一處山洞,徑直往下到了洞的盡頭才停下了腳步。
男子將衣服拉攏合上,對著桑伶真誠感謝道:
「這裡隱蔽,那個人修不會追來了。我是藤草妖,你叫什麼名字?剛才多謝你。」
此時,面前的男子面容平和,眼睛透亮清澈,又將那做作的妖媚之氣拂去,倒多了幾分青荷之姿。
桑伶四處打量一番,又用心去感應了下謝寒舟的位置。不過感應瞬息,桑伶就睜開了眼。
自從那日千里距離都被謝寒舟追到,她就開始琢磨月石上的連接咒術。
一來二去,這定位追蹤桑伶修為不高,覺察不清,但,距離遠近卻是能模糊感應到。
現在,她通過這咒術連接沒有感覺到謝寒舟,說明他還沒有追來。
桑伶鬆了半口氣,輕咦道:
「你不知道我名字?你方才扮作他人的時候不是叫得可歡了!」
藤草妖摸了摸鼻子:
「那是幻術,中術者都會以為在叫自己,其實不是......」
他緊接又說道:
「我聽那個人修喊你桑伶,我怕我聽差了,就想著再問一嘴。」
桑伶對藤草妖笑了笑,大大方方道:
「我是叫桑伶,是傀儡,也交過幾個山野精怪當朋友的。剛才我是實在看不過眼,你別放在心上啊。而且,其實我也很好奇,你怎麼就敢隨便對修士出手的,不怕踢到鐵板?」
藤草妖嘆了口氣,滿臉無奈:
「不過是逼急了而已,身上的傷遲遲不能恢復,凡人又能有多少精氣?只能鋌而走險,對修士下手了。」
桑伶點點頭,突然道:
「哦,對了,我等會還得走,還要回去的。」
藤草妖聞言並不奇怪,他拉著桑伶撿了一處石頭坐下,似是早打算促膝長談了:
「你和那人修綁定了一種咒術。我不知道這咒術的名字,但這玩意就是禍害人的玩意。你今後一定要小心,別被那人修害了。」
桑伶瞳孔地震,做出十分不相信的模樣:
「怎麼就害人了?我法力低微,那人修不得不給我療傷保護我呢。」
藤草妖一下站了起來,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眼珠通紅,一副恨到極致戳到痛處的樣子:
「不!它不是好東西!它就是禍害!它就是詛咒!」
「妖界曾經有一妖主法力通天,自在逍遙,就被人暗中下了這玩意,和人修綁定,最終瘋魔囚禁!永世不出!這一切都是這個咒術原因!你說,這玩意是不是好東西?她敗了,曾經的氓山霧林才會成了修士的後花園!我們妖修才淪落到去偷人類精氣的下場!哈哈哈,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
藤草妖幾欲瘋魔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桑伶已經爬出了地洞遠眺山頂風景,靜待謝寒舟的到來。
夜風習習,她卻感覺心頭燥熱:
「纏心咒,同傷共死,絲纏藤蘿,汲取靈力高者供給靈力低者,互相緊綁,永世不離。因咒生情,就算另有所愛,也會移情別戀,生生將那股情意轉到綁定者的身上,還真是霸道啊。」
之前打鬥時藤草妖那句『將這鬼玩意視為圭臬』關於這連接之咒的輕聲嘀咕,被她聽進耳朵了,她才會藉故和謝寒舟爭吵,救下這藤草妖的性命。
幸好,藤草妖知恩圖報將這咒術的不少傳聞告知於她,其中幾樣猜測雖需核實,但她還是有所收穫,心中有數不少。
「咔嗒!」
身後有人踩斷樹枝的聲音突然響起,桑伶立即回神,眼神冷淡,面上卻將唇嘟起,帶著些氣惱模樣,可愛又嬌俏。
謝寒舟到了,見桑伶還是抱臂不肯轉身的模樣,就知這傀儡在生氣。
他有些語氣莫名:
「傀儡聽說無知無覺,冷心冷肺,你卻還會生氣,也知道賭氣?你倒是和尋常傀儡不同。」
口吻雖然淡淡,但緩慢響起,是帶著稍稍耐心的。
桑伶知道他沒起疑,心下放鬆,眼神一緩,轉頭還是維持了剛才的表情。
「哼,天道宗第一新秀殺伐果斷的,操心我這個傀儡作甚。讓我氣死不是更好?還怎麼關心起我來了。哎喲喲,剛才還可神氣了,說殺就殺呢!」
剛才藤草妖和桑伶一起消失,他有意慢追,也有隨了桑伶,放過那藤草妖的意思。
謝寒舟唇角不禁微勾,可惜,只有瞬息。
末了,卻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只平靜道:
「夜深,該回去了。」
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夜風將他的袍子吹得鼓起,發出「噗噗噗剝」的聲音,謝寒舟說完後就抬步向著山下走去。
桑伶見謝寒舟都要走的沒影了,才停了碎碎念,緩了另外半口氣。
「看來是放過我了,還好沒有發現,我的演技真的是越來越好了,嘻嘻嘻。」
兩人一前一後向著城內客棧走去,一路無言——謝寒舟本就話少,桑伶是心虛。
兩盞茶後。
桑伶路過剛才那出三生泉,眼睛圓睜,立馬瞟了一眼謝寒舟的背影,見他還是沒有算帳的意思。立馬低頭快走,隨著謝寒舟就踩進了廂房。
伸手推門,視野里就是桑伶喝了一半的茶杯,綾羅外袍隨意搭在了架子上,走路的硬底短靴扔在了床下,竟處處都是她的痕跡。
謝寒舟一怔,無奈收回了目光。
門派女修從來都是規行矩步的模樣,印象里只有師妹林伶也是這般讓人頭疼的樣子。現在,桑伶這般愛吃愛玩隨意自在,還真是像她。
桑伶見謝寒舟進屋明顯一愣,踮腳一看屋內全景,還有啥不明白的,撓頭即笑道:
「我收拾收拾?對了,晚上就一張床!這可怎麼睡啊!」
桑伶忙四處翻找有沒有多餘的軟被枕頭,謝寒舟去了樓下,片刻後,無奈上樓:
「店小二和掌柜都不在,估計是跑了。別的房間都鎖住了,客棧里只有我們。」
桑伶一下從在柜子里低頭翻找的姿勢里站了起來,對著謝寒舟陰陽怪氣,明顯遷怒:
「對啊,能不跑嗎!你剛才在逼問的時候,肯定把人都嚇壞了。他們怕你怪罪殺人,連夜卷著包袱逃跑了!」
須臾,謝寒舟偏開了視線,堅持陳述道:
「我並沒有用靈氣恐嚇,我只是問詢。若不如此,我也不能救你。」
桑伶早忘記了,對於這事自己之前還夸謝寒舟聰明厲害,現在又是另一幅嘴臉,變臉真快。
她就只認定了一點,謝寒舟的話是事實,但他說的心虛,桑伶百分百肯定這傢伙肯定是嗖嗖冒著冷氣,將人嚇跑的!
「好,謝仙君厲害!牛批!你說我們晚上睡什麼,木榻也沒有枕被!」
她才不要去睡地板,或者屋子裡那張坐著都嫌硌屁股的木製棋榻。
謝寒舟退讓一步:
「我打坐調息,床就讓給你。」
「哼!」
這還差不多。
桑伶可不會忘記自己前不久置辦好的小院,明明買了張上好梨花木的羅床和新棉花套的錦被!
高床軟枕啊,自己這輩子就睡了一夜,第二天就被這傢伙逼著跑路。
自己可憐兮兮的好床好被沒睡成,都是因為誰!
時辰太晚,桑伶也懶得作妖折騰,直接鑽回了被窩沒一會兒就陷入了夢鄉。
室內另一道平緩呼吸傳來,謝寒舟手腳放輕,將置了棋盤的木榻收拾了,上塌開始打坐。
夜色暗涌,屋內只有一盞昏黃的油燈亮著,歲月洗滌的舊色斑斑駁駁散在屋裡人的臉上。
這是一處夢境,溫泉四周都是鵝暖石鋪成的小路。
桑伶還不知道自己在做夢,聞著那水聲,繞過面前那一展屏風。
溫泉里的少年見有人來,快速從儲物袋裡取出衣服穿衣上岸,見她還恬不知恥的站著,寒著臉喝道:
「這麼多年,你的手段百樣,讓我困惑你的沒臉沒皮,這次又來溫泉偷看男子沐浴。林伶,從這裡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