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紙燈籠(五)
2024-09-05 09:56:21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頭顱們無情嘲笑:
「多年前,你苦心孤詣將作為強盜的我們弟兄幾個抓住,告知村中眾人。可是百姓們不願意相信桃樹成精的你,轉身就偷偷將我們放了。」
「可憐你啊,桃花妖,百年修為在身,只因要為慘死的桃源鄉人報仇,將我們兄弟幾個做成燈籠,扒皮抽經告慰百姓。可是天道不容你!」
「哐啷噹!好大一聲雷啊!天道降下天雷,將你根基全毀,功德盡散,落成這個模樣,到頭來你還要來阻止我們?」
「哈哈哈哈,可笑還真是可笑,百年拉鋸的日子要結束了,桃花妖!」
那頭顱聲音驟然變響,似風雷鼓鼓迴蕩在耳邊。
少年恨的雙目通紅,最後卻只能自嘲又絕望的萎頓在地,妖力他早就沒有了,能苟且偷生到現在,都是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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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殺要剮隨你們,你們的怨恨衝著我來,放過這個姑娘就是,你們都已經吞了她的道侶。」
頭顱們在黑霧中上下翻騰,攪弄的空氣中那種腐臭的味道更濃。
桑伶緊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眉頭嫌惡的皺地死緊。
才這麼點時間,她不信就能傷到謝寒舟的根本。這些頭顱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謝寒舟,怕不是貪心不足,擔心她和少年趁機跑了,想著先撿軟柿子捏捏!
「瞎逼逼什麼!弄的這裡臭死了,我對你們的糾葛不感興趣,要是懂事點,就給我滾遠點,不然我就一把火燒了你們的燈籠,看你們還囂張的起來不!」
她方話落。
陡然間。
那方半空中的燈籠已鼓脹而起,燈面開裂,爆出了五隻糾結作一團、怨氣滾滾的頭顱,口吐黑煙,劈面蓋臉朝地面襲來!
少年首當其衝,被一陣黑漆陰風颳過,似乎是被榨乾了最後一點精氣神,瞬間像坨麵團般軟倒下去,生死不明。
頭顱來勢不減,結成一團,用長發互相打結連接在一起,奔騰呼嘯著又沖桑伶而來!
桑伶冷笑。
她跟著邪修可不是白混的。
右手手指飛快掐訣,左手從儲物袋裡飛快取出一顆鳳凰果用力一掐,靈火加上果汁,兩廂疊加,「錚」然後,火焰冒出一人多高,燒著泛黃紅焰脫手而出。
熊熊烈火猛地向上劈開,頭顱們潰亂四散隱在黑霧之後四散逃開,發出悽厲的鳴叫。
「呼——」
黑霧凝成的陰氣沾到火焰的剎那,迅速消弭。
桑伶不屑,鳳凰果陽剛正氣最濃,靈火又專克鬼物,這些頭顱休想動她分毫。
桑伶忽的感應到胸口原本灼熱的月石漸漸冷卻——謝寒舟正在慢慢歸順體內的靈氣?
她也是發現了,每次謝寒舟受到那連接的影響,她的月石或多或少都有點反應。
思慮再三,她還是轉身進屋將謝寒舟扶了出來,移步到了屋外,大咧咧的出現在頭顱的眼下。
「謝寒舟?你不會真歇菜了吧?你可是修真界新秀第一人啊,最近怎麼這麼弱,時不時暈倒發瘋,現在還被這種低級邪物給傷著了,要是被陸朝顏知道了,估計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嘴上嫌棄又似乎是在關心,姿勢親近自然,眼睛卻是一錯不錯的死死盯住對方的臉孔,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
謝寒舟卻還是一動不動,雙眼緊閉,眉目深鎖,似乎是真的狀態不好,受傷嚴重。
但桑伶不確定這些是不是表像,萬一謝寒舟解決完體內亂竄的靈氣,及時甦醒,那解決紙燈籠,都不過瞬息而已。
但又或者,謝寒舟清醒不過來,那就將他推出去供那頭顱們吸食,自己就在最後出手,只留住他一口氣,不也更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心念電轉,桑伶決定不管如何,必須做戲做全。面上作出一片擔憂,快速扶住人繼續向院外快步離開。
果然不出所料,那原本被桑伶手段燒的灼痛,對桑伶產生了害怕情緒的頭顱們頓時坐不住了。
「不能,不能讓她將那個男修帶走!」
「我們剛才只吸了一點,就感覺實力大漲,要是將那個男人吸乾了,我們不是就能厲害到想幹嘛就幹嘛嗎!」
「那就不能讓他走!」
陰風一吹,那幾顆頭顱又捲土重來。
桑伶扶住謝寒舟的身子,一邊又回身與那幾顆頭顱纏鬥在了一起,不過十幾招後,在頭顱分開默契作戰,前後夾擊,桑伶好像堪堪只能護住懷裡的謝寒舟。
謝寒舟在昏迷中又受了幾次不大不小的傷,將原本的狀態又拖累了三分。
桑伶看上去實力不濟,很快,她就左右難支的敗下陣來。
又是一陣強勁黑風掃過,飛沙走石間,桑伶躲閃不及,一個踉蹌就帶著謝寒舟倒在地上,狼狽不堪。
桑伶緊捂住胸口,又氣又怒,最後竟吐出了一口血:
「你們可知他是誰嗎!他是天道宗弟子,修真界第一大宗門掌門親傳弟子!要是被天道宗知道你們將他殘害,你們絕對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頭顱們瘋狂大笑,笑聲嘲諷不屑,高掛於半空,猖狂至極。
桑伶捂住心口,似乎是傷的不輕,在吐出那句話後便倒地不起了。
事情已成定局。
頭顱們向下俯衝,如禿鷲撲食,勢不可擋,發出「桀桀桀」的反派必備笑聲,山崩海嘯般,自然而然首先沖向最吸引他們的謝寒舟,似要將他剝皮拆骨,吞進腹中。
「你們還真是殘忍至極啊。」
狀似一聲痛斥,桑伶一副不忍目睹的樣子,微微側臉屏住呼吸了。
心中卻在倒數,如果數到最後謝寒舟還沒清醒,她再……
「咔——」的一聲。
那是頭顱張開了大嘴,骨骼發出的摩擦聲。
可。
意料之外,也是預料之中。
就在桑伶垂眼,靜靜等待那邊濃烈的血腥味傳來時。
一道雪色劍光,寒光乍起,清亮灼目到眼皮都被刺痛,就這麼輕鬆劃開了黑霧,一劍擋開了鬼怪的吞噬!
五個頭顱一陣嘔啞痛叫飛遠。
……
得,不用她出手了。
謝寒舟執劍緩緩起身,薄唇緊抿,睜開了眼睛。
眼神清明冷漠,微微蹙眉,掃視身周,顯然已經解決了那舊症,毫無枷鎖沉疴的模樣。
最後,他平靜的望向還倒在地上的少女。
而桑伶,雖說有所準備,但還是被那極清極亮的一劍變故驚到胸腔的月石都驟然跳動,如同牛皮大鼓被人拿錘子咚咚接連的敲響——
還好!
還好她向來謹慎,還好她將戲做了全套,還好身上的傷可都是實打實的挨著了。
只是作壁上觀,又只是暗中推了謝寒舟送入鬼口的設計,現在看來毫無破綻。
平息心潮,桑伶面上已轉為極是驚喜開心的模樣:
「仙君!你真的沒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好看的裙子早就被黑霧腐蝕的亂七八糟,連著嫩白的臉肉上都有血污,顯然受傷不輕。
謝寒舟的眼神在那道血污上盤桓很久,面前少女眼眸里倒映著一片水色,驚喜意外裡帶著幾分委屈,正氣鼓鼓的一眨不眨地瞪著他——
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要讓他撐腰。
他思及意識混沌前,那句古怪的關切,她是真的沒想要置他死地,意欲逃跑?
她竟然一力保護,不惜自身?
他垂下眼帘,諒她剛剛為救自己受了傷,刻意收斂了眼裡的懷疑:
「無事。」
沒想到下一秒,就被馨香柔軟抱了個滿懷。
桑伶兩隻如白藕般的手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腰上,胸腔相合,似乎將所有的身體全都交給了他,哽咽出聲道:
「都怪我太沒用了,仙君……本只是不想拖你後腿,所以打算躲遠點,誰知仙君你舊傷復發,我又怎能丟下仙君……自是護仙君左右,全力對敵,我、我一直等你甦醒......我剛才對戰的好辛苦,又是受傷又是流血,幸好,幸好你真的能醒過來......」
說話似乎語無倫次、磕磕巴巴。
但該說的都說完了,該解釋的也都解釋個清楚。
謝寒舟:「......」
你真的盼望我無事?
他來不及應答,就感覺到領口處上一陣熱乎乎的潮氣,伴隨著一股眼睫被擦過的麻癢,濕意遍布衣襟。
桑伶哭了?
他伸出手想要將她推開,指尖在乍然觸到一抹光滑如暖玉的肌膚時,才恍然想起她的衣服在剛才的對戰中劃破了不少,還有密集腐蝕的血口子。
他這個動作好像太過不近人情,最終那隻手中途轉換改成了輕輕的落在脊背,透著安撫。
應該是自己多心了。
貪吃好色的傀儡,縱然會逃跑,心思或許沒那麼重。
謝寒舟見桑伶哭完了,便提劍專心應對那重新飛到半空,隱藏在黑霧中蓄勢待發的頭顱。
桑伶見終於把謝寒舟糊弄過去,雖推謝寒舟重傷的打算落空,心裡十分可惜,但面上也只能口不對心的作出笑模樣,躲到了安全地方觀戰。
那邊廂。
謝寒舟在桑伶磨蹭的功夫里,已經一劍揮散了那遮天蔽日的黑霧,頭顱徹底暴露,幾張之前就已被燒的焦黑的半張臉全部暴露,倉皇之下正想逃脫。
兔起鶻落間。
手下之劍如靈鳥翩飛,直接以劍意劃成白色靈光,重重抖動幾下,像被撒開的靈鳥,驟然朝四面八方飛去。
頓時,頭顱所在位置宛若冰瀑倒灌,實則被遮天蔽日的劍光籠罩,只余這一小塊的天地。
頭顱們左突右撞,見根本無法突破這層劍光,吹鼓起呼嘯黑風,在謝寒舟的要害位置倏地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