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逃他追(三)
2024-09-05 09:56:01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清涼的黑夜。
桑伶的後背卻慢慢蒸騰出了焦灼的熱汗,盯著床榻前站著的那雙長靴,做了片刻心理準備,才視死如歸地抬眼去瞪謝寒舟,顯得理直氣壯極了。
心裡卻是打起了擺子——
剛才自己面上說的跟真的似的,傀儡可不是人,雖然有了人類靈魂,可心大肺粗斷情絕愛,才不會為這些事情傷心難過。
希望謝寒舟相信啊!
四目相對,謝寒舟眼神微不可查波動兩分。
面前的桑伶張著一雙長密卷翹的睫毛,正怔愣傷心的望著自己,那天生就帶著水潤濕意的眸子裡,印著一個小小的他。
良久,謝寒舟不禁微抿了唇角,將劍收了回來,他面容如玉,神態冰寒,卻是少了那份殺意。
「我會盯著你,希望你能安分守己,不要為惡,否則我會不惜一切也要斬殺了你。」
劍面移開,桑伶卻還感覺到下巴被一處冰寒凍著,帶著些蟲咬的麻癢,她忍不住煩躁的伸出手指撓了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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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的,要不是之前被邪修操控,我才不會去掏金丹,血淋淋的,我也不喜歡啊。現在邪修死了,再沒有人逼迫我去干那些噁心的事情,我也想能好好的過日子。」
語氣天真爛漫,神態帶出一种放松和親近之意。
可能因為知道面前這個人不會殺她了,桑伶鬆開了一直緊捏住錦被的手,四肢放鬆,一雙薄薄穿著羅襪的玉足也調皮的從錦被裡伸了出來。
謝寒舟站在她面前,秉著非禮勿視的原則,只一眼不眨地盯著她的臉,不看其他。
這一關注,桑伶眉心間那顆紅艷小痣自然就撞進了視野中。
沒有靈氣波動,像是顆普通小痣,女修愛美,面頰妝點上胭脂痣,也是常有的,謝寒舟並沒有奇怪,但調用了觀氣功法後,倒是被他看出了別的東西。
謝寒舟關注的時間太久了,久到桑伶有了一點心虛。
眉心這顆「紅痣」不是痣,而是消不掉的生死符——陸朝顏下的,為了不過是防止她反擊和逃跑。
桑伶也不是個任人宰割的性子,邙山霧林的山精野怪送來一種珍惜靈種,她就趁著最後雨季來臨前那三日,激發靈種生出堅韌觸芽,纏在生死符之上,直接壓制住了陸朝顏對生死符的控制。
她花費了三日,耗盡了所有的氣力和心血,可算是將這個鬼玩意暫時控制住了。
今日逃跑的路上,生死符一直毫無動靜,想必就是那陸朝顏想要殺她,也是再無可能啊。
就是不知,面前這謝寒舟會不會認出這「紅痣」是陸朝顏的東西?
桑伶的心七上八下的,等了片刻後,謝寒舟忽然開了口:
「我倒是很好奇將你造出來的傀儡師,不過幾日不見,你身上的血煞之氣竟然淡了不少,接下去不出兩日,就會徹底消失。因果宿命,天道報應,亘古不變,竟會在你身上出了差錯?」
血煞之氣?
不是,生死符啊,幸好,幸好。
不過,什麼鬼!
血煞之氣變淡了?
桑伶微一激靈, 腰猛地坐直了。
血煞之氣除了人修會有一套獨特的觀氣法子能看見,妖邪自己是根本看不到的。要不是謝寒舟點出,她竟然沒有發現這個變化。
要知道血煞之氣除了去吃天地靈藥,或是功德化解,平常是根本不能消失,最後只會越積越多,能走火入魔而死。
要是她能消化血煞之氣的秘密被暴露,自己絕對會被破膛挖心,從裡到外研究個乾淨。
桑伶想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急忙求饒道:
「仙君,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鬼市主人賣給邪修的,其餘我都不清楚啊。
邪修的很多秘籍都是從鬼市買來的,就連我都是他從鬼市里買的!陣法秘籍估計也是!還有,還有!
仙君你不是好奇我能自動消除血煞嘛,我要真是有這個功效,也要去尋找將我製造出來的傀儡師才能搞得清楚啊!」
桑伶垂著眼,長睫亂顫,仿若蹁躚的蝶翅,眼尾泛起了一點紅意,似乎馬上就要落下淚來。
謝寒舟:「......」
謝寒舟忍不住蹙了眉,女修速來堅強隱忍,就是他最熟悉的陸朝顏也是輕易不會流淚言敗的。
如今對上面前這個——嬌氣的,仿佛是個水包做成的嬌氣人兒,反而讓他感覺到有幾分頭痛。
對上那張荏弱艷麗幾欲垂淚的面容,莫名其妙的,謝寒舟的聲音和緩了一點,主動道:
「能清除血煞的事情,事關重大,要是被眾多邪魔外道知曉,必然會掀起腥風血雨,世間動盪。」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自在:
「你放心,此事我不會透露出去......」
桑伶開心的對著謝寒舟笑眯了眼睛,沒想到這個煞神除了經常拿劍刺她之外,還有如此好說話的一面,特別吃軟不吃硬。
「多謝仙君,仙君不僅修為高深,就連心地也是極好的,日後我定要為仙君日日供奉長生排位,祝願你早日飛升成仙!」
好聽的話,不要錢的冒出來,兩人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都似乎和諧了許多。
轉眼間。
就聽見窗外傳來「嘩啦嘩啦」的雨聲,一場瓢潑大雨終於下了下來。
謝寒舟透過燈籠樣式的木格窗子看向天際,忽然想起了什麼,淡淡陳述道:
「傳聞鬼市來往貿易繁多,你身上的古怪甚多,想要解開這些問題,解開你我之間的連接,確實是還需前往一趟鬼市,找到將你製造出來的傀儡師才是。」
說是要去,可是鬼市只有每月十五才會打開入口,等到十五,經由傳送陣傳送到鬼市,入口開放不過一個時辰,時間到便會關閉,再也無法進入。
鬼市是交易至上,交易完成即刻返回,不可逗留,傳聞神秘,無法追蹤。
現在不過初十,還要再靜待五、六日。
瞧著謝寒舟為解開兩人之間那種詭異的連接已打定主意去鬼市,桑伶心裡打鼓,面上卻是乖巧點頭,歡喜道:
「好,都聽仙君的,仙君一言九鼎,我自然相信你。」
這一刻起,桑伶和謝寒舟就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和平。
謝寒舟將劍收了起來,負手站定,有些猶豫。
桑伶主動道:
「仙君要是不嫌棄,就睡這裡吧。」
因為桑伶窮,院子只有一進,連著主屋只有一間。她關好門擋住外面風雨,著手收拾出了一個軟塌,本來是想自己睡的,謝寒舟卻是坐了上去。
桑伶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那狹窄的軟塌,又去瞅了瞅謝寒舟頎長的身子,有些糾結:
「仙君,這我睡軟塌就行,您要不睡這張大床,屋子簡陋,總不能委屈了您。」
謝寒舟閉眼打坐,淡淡道:
「修仙本就是大道離索,更需心智堅韌。寒床野洞都住的,軟塌有何住不得。」
桑伶瞧他不似假話,心裡感慨,有喜愛豪奢的陸朝顏在前,讓她以為仙門弟子個個都是喜歡追求享受的,沒想到謝寒舟倒是不同。
想了想,桑伶再不管他,脫鞋上床。
床簾合上時,一地的屏風碎屑進了視野,桑伶掐指算了下價錢,肉疼的悄悄瞪了眼軟塌位置。
本來租完這處院子,連著收拾布置的錢加上,自己儲物袋裡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現在這煞神還打碎了這麼貴的屏風。
哼!
一定要讓他賠錢!
夜色太深,冷風順著未完全合上的窗縫間颳了進來,桑伶倏地鑽進了被窩,沒有再去想謝寒舟賠錢的事,也沒去猜謝寒舟要抓她鬼市的事,鴕鳥埋頭,一夜安眠到天亮。
翌日。
晨光透過緊閉的花格窗子上照在眼皮上,桑伶轉醒時,看見了喜鵲登梅枝的天青色床帷時,還有些懵。
是的。
邪修已死,自己再不受牽絲戒控制,昨日她還從陸朝顏手上逃脫,自己今後就是一個自由人了。
桑伶哼著一曲小調,將床簾勾起,看見了窗下乾淨整潔的軟塌,心情頓時一糟。
就是這個煞神幹嘛不放過她,還要抓她去鬼市!
一個同傷共死的未知連接,再加上一個清除血煞的能力,想想都感覺自己這個傀儡到鬼市就要面臨被拆卸的風險。
風險更甚的是,如果走這一趟解除了連接,謝寒舟又會不會過河拆橋?
一但他過河拆橋,可想而知,她這個傀儡要麼落到利字當頭的鬼市主手裡變成商品,再次被賣給亂七八糟的人。要麼謝寒舟很有可能跟她算前帳,隨手把她滅了。
如果連接沒解除,那就更可怕了!
難道以後要一直和謝寒舟這個煞神綁定嘛,她一個邪魔外道整天和個正道修士處一塊還能好嘛!
桑伶雙手撐住下頜,開心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來。
因為睡覺,只著了一身輕薄羅衫,烏髮全披散了下來,將曼妙玲瓏的身體曲線,半遮半掩著,更讓人血脈噴張。
謝寒舟提劍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這一幕,微一停頓。
記憶倏地轉到了昨天半夜裡。
那時。
深夜裡的冷風一下將未合攏的窗子撞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謝寒舟打坐被驚動後便起身關窗,卻在關好窗之後,被對面羅床上一點白光晃到了眼睛。
錦被歪斜,將床簾擠出一角,桑伶呼吸微淺,烏髮滿被,如一支海棠斜躺, 驚艷灼目。
皺巴巴的錦被下, 一隻腳蹭掉了羅襪,不安分地伸出了被子,腳趾宛如剝皮的玉葡萄般晶瑩白皙。
謝寒舟的目光下意識在那處落了一下,腳背豐盈肉乎,讓人油然生出一種古怪念頭——
身上瞧著纖瘦,怎麼腳卻是這般肉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