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珍重

  楠笙到底沒有推開那扇院子種滿了花草的門。

  當晚，她和小安在縣城酒店呆了一夜，天不亮就去了宋時宴即將出海的碼頭。

  在酒店這一夜，楠笙一直坐著，小安知道她不需要安慰，就默默地陪了她一夜。

  當地的風俗，送別過世之人入葬要在見到太陽之前。宋時宴和時小夏乘坐的就是余淮開的那艘遊艇。

  小安給楠笙提前安排了另外一艘，不遠不近地跟著。

  到了一片未知海域後，宋時宴和時小夏把老太太的骨灰灑向了大海。

  此時，天剛露出魚肚白。

  遠遠的，楠笙只能看到遠處甲板上那兩道熟悉的身影，和飄在空中轉瞬即逝的骨灰。

  那個畫面，後來在楠笙記憶里停留了太久，導致她後來一上船，就生理性暈船……從那後，很久她都不敢靠近大海。

  回京城後，楠笙照常去上課，只是沒有人再看到她開口說話。路上遇到有粉絲和追求者，她都會指一下嘴巴，然後抱歉地搖搖頭，默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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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多月的時間，她沒再回公司工作，也沒有和宋時宴聯繫過。

  他也沒聯繫過她。

  周末時，楠笙突然出現在公司。

  雖然一直住在一起，小安看到很久沒來公司的楠笙欣喜地紅眼，立刻跟在她後面進了她辦公室。

  小安去給楠笙沖了一杯咖啡的時間，楠笙列印了一份文件從桌上推了過去。

  公司轉讓協議？

  看到上面的字，小安驚了下，所有的激動瞬間化為烏有，放下咖啡拿起協議翻看了下，眼底地震。

  楠笙把她自己的所有股份都轉給了小安。

  「公司開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轉給我？你幹什麼去？」小安放下合同，眉頭擰得死死地問楠笙。

  楠笙面上始終無波無瀾。

  準確地說，這半個多月來，她從未笑過，臉上仿佛貼了一張半永久的冷酷美人麵皮，從早到晚都沒有半分表情。

  小安了解楠笙的性子，就算是遇到難過的事也不會走極端，時間會療愈好她。

  但沒想到，等了這麼久，卻等來了她要放棄公司的決定？

  楠笙把電腦屏幕轉過去，在藍牙鍵盤上打字。

  【交給你，我放心。我現在只想好好讀書，拿到畢業證。】

  小安才不信：「你學的是導演專業，你現在已經導了這麼多爆款作品了，你一邊讀書一邊實踐，畢業時就已經是名導了，你現在只去學理論，是想紙上談兵嗎？」

  因為著急和不解，小安第一次在楠笙面前拔高了聲音。

  說完時，她卻紅了眼睛，心疼的。

  楠笙愣了下，伸手在小安手背上輕拍了下，算是安撫。

  她繼續打字：【小安，你知道的，我沒心思工作。】

  只想逃離這裡。

  因為只要一想到她就是在這個公司里拍了一部害死了宋時宴外婆的短劇，她就悔恨不已。

  她也想過忘掉，可這麼久過去了，不僅沒忘，記憶還一層層加深。

  小安看著那一行字，雙眼濕潤：「笙姐，我怎麼能不明白你呢？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如果放棄你辛苦獲得的這一切，也無法讓老太太回來啊！」

  「老太太」三個字像無數根針一樣，突然就扎進楠笙的腦子裡，太陽穴突突直跳。

  小安意識到自己不該提這，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提，也不該說得如此冷漠。但是楠笙啊，你不是容易放棄的人，你現在若是稀里糊塗就解散了公司，我怕以後你會後悔啊！」

  楠笙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澀的弧度，打字：【我最後悔的就是為了宋時宴學導演，進這個圈子。和他無法成為戀人、愛人真的無所謂，但我無法接受因為我害死了人。】

  敲下回車鍵時，楠笙已然眼底通紅。

  小安嘆口氣：「其實，你和宋老師這段時間都沒聯繫過。說不定宋老師和時阿姨就根本沒怪過你。」

  楠笙：【我怕的就是他們不怪我。如果他們來責我罵我打我一頓，我可能還會舒服點。但不管怎麼樣，我自己在一段時間內都無法原諒自己。就算宋時宴不怪我，我也無能和他在一起。】

  楠笙打字很快，面上看似已輕描淡寫，但小安知道她為了說出這句話，走了一段多麼艱難的心路歷程。

  每一步，都是錐心的痛。

  小安把合同推過去：「我是不會要的！『安笙』現在運轉正常，各部門小伙本都幹勁十足，不能讓他們泄氣。你先休息一段時間。反正也快年底了，過完元旦不久就要春節，你直接休息到寒假後吧。我幫你定出國的機票，你去陪外公外婆。」

  她說著就拿出手機要訂票。

  楠笙起身按住她的手，搖頭。

  她不想讓外公外婆看到她這慫樣子。

  小安也沒強來，紅著眼睛憋著嘴：「顧導，這個大家庭沒你不行！你可以休假，但休想放棄！」

  楠笙沉默著坐下。

  她沒有不捨得這裡，比起宋時宴突然過世的外婆，她失去個公司、失去這麼多小夥伴，算什麼！

  但剛才和小安這番交流後，她突然不想稀里糊塗了。

  對啊，她應該和宋時宴有個正式的了斷——儘管兩人從未正式開始過。

  楠笙打字，讓小安先去忙，她一個人呆會。

  小安知道這是有轉圜餘地，立刻起身離開，走時不忘把咖啡給楠笙推到跟前。

  楠笙喝了一口。

  平時覺得有點苦的雙倍濃縮，竟變得寡淡無味，一點都不苦了。

  楠笙喝完半杯熱美式，給宋時宴寫了一封郵件。

  ……

  夜。京城，郊外某公寓。

  書房裡，宋時宴正在電腦跟前，時小夏推門進來，送了一杯熱牛奶。

  牛奶都放到桌上了，宋時宴還仿若未聞，一直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腦屏幕，像是被點了穴一樣。

  時小夏想要開口問，不經意看到旁邊亮著屏幕的手機里，是兒子和楠笙的微信對話框。

  時小夏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從老家安葬完母親，她就陪兒子去橫店拍完了一個劇，之後便回京城休假。

  這段時間，雖然他幾乎不出門，但除了吃飯睡覺，就一直把自己泡在書房裡忙碌，時而也盯著手機發呆。

  她無意間見了好幾次，兒子都打開了和楠笙的聊天對話框，卻一條消息也沒發，只靜靜地看著，好像在等那邊發消息來。

  時小夏輕步走到兒子身邊，抬起手正要安撫地拍下他，又看到了電腦屏幕上的東西。

  看了幾秒，她詫異地瞪大眼睛。

  竟是楠笙給兒子發來的分手信！

  「宋時宴，我很抱歉。

  躲了這麼久，還是覺得應該跟你和阿姨道歉：是我害死了外婆。這個責我擔了，你想怎麼報復我我都隨時接招。為了不給你和阿姨添堵，以後我都會儘量不出現在你們面前。

  珍重。

  顧楠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