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冷血的東西

  楠笙正猶疑著，時小夏一手打開水龍頭，等溫水出來後，拿著楠笙的手放在水流下，給她沖了沖手上的泡泡。

  邊沖水她邊溫聲繼續道：「不好意思，阿姨可能話有點多了。是覺得你很親切，是個好孩子，所以捨不得讓你在我這受罪。」

  也不知道是水溫還是阿姨手上的溫度，仿佛通過手指一下子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讓楠笙周身通暢，眼圈不覺有點紅了。

  

  阿姨和外婆人都太好了。

  可是，越是這樣，她越是覺得宋時宴有點混蛋。

  他在外婆和阿姨面前就是個正常的聽話懂事的孩子，說話也溫溫潤潤的，怎麼面對她的時候，就突然像換了個人一樣？

  按照外婆和阿姨的說法，他心裡明明是有她的。

  難道，只是因為他宋家的那些事？

  楠笙思忖間，時小夏抽出一張廚房紙巾幫她擦了擦手：「奶奶每天飯後要在村里散會步，要不你幫我陪奶奶去吧。」

  「好呀！我去陪奶奶！」楠笙雀躍地答應下來，就跑了出去。

  時小夏輕輕推開半扇窗，看著楠笙扶著老太太邊走邊笑邊說的背影，嘴角旋起一抹溫柔欣慰的弧度。

  可下一秒，她又想到了什麼，面上笑容消失，滿眼遺憾心疼。

  直到看到那一老一少的背影在視野里消失，她才黯然地收回視線，喃喃地低聲道：「時宴眼光是真的好，這麼可愛善良的女孩，一撒謊還會臉紅……被時宴拒絕的時候，她應該很難過吧。對不起姑娘，阿姨和外婆都很喜歡你，但依然幫不了你們任何……只能儘量讓你在這住得開心點。」

  ……

  夜，橫店，宋時宴公寓。

  書房裡，宋時宴穿著一身灰色居家服，戴著黑框眼鏡正在電腦前專注忙著，門鈴響起。

  他在鍵盤上飛揚的十指收回，猶豫了下，大家手機里的門鎖APP，看到了門口的景象。

  按門鈴的是個穿著正裝的年輕人，應該是知道他會看監控，一張嬰兒肥的臉正對著攝像頭，揮了揮手：「我。」

  宋時宴皺了皺眉，猶豫了下，才開了鎖。

  男人進來後，很輕地關上了門，從口袋裡拿出自己帶來的鞋套穿上。

  宋時宴已經從書房出來：「張特助，你怎麼來了？」

  這個長了一張娃娃臉的年輕男子，是宋時宴簽約公司的總裁霍銘的特助張建華。當初，就是張特助主動找的他簽約的。

  「霍總那邊有點事，打你電話你沒信號， 就派我來一趟。」張特助說話間穿好了鞋套，但還是沒敢貿然走進去：「可以進嗎？」

  「這是公司錢租的房子，張特助當然能進。」宋時宴開冰箱拿了一瓶水出來：「我休息時間調成了飛行模式。」

  張特助走進客廳兩步還是停了下來：「水就不喝了，我來替霍總傳個話：只要你答應霍總提的那件事，公司股份都可以商量。」

  宋時宴正遞過去的水頓在空中，眉宇間瞬間浮上一抹不耐。

  張特助是人精，看出他的不悅，上前一步，雙手去接水。

  宋時宴卻倏地收回手，把水「啪」不輕不重地放在吧檯上：「很抱歉，我無能為力。」

  張特助胖乎乎的臉上尬笑了下，收回手：「時宴，我比你大幾歲，斗膽叫你一聲弟。哥知道你有傲嬌的資本，但其實情況你也看到了，就算你現在很紅，但你是跟公司簽了賣身契的，你的一切通告都還得公司安排，霍總一句話，公司資源都可以先給你，也可以一句話直接雪藏你……

  「違約走人吧，你賠不起，就算有新的公司和老闆願意幫你支付天價違約金，你確定他們不會安排你做點你不願意做的事？時宴，哥是打工人，聽哥一句勸：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和笙姐那麼熟，你一句話，她肯定就把咱霍總的忙幫了……其實也沒多大事是不是？」

  一番話，張特助說的格外懇切。

  其實在他們看來，是真的沒多大個事。

  宋時宴是「賣」給了領航之後才火起來的，雖然他自己有實力不可否認，但金子也是怕被埋沒的對不對？是霍總當初慧眼識珠只見一次就簽下了他，而且量身打造的第一部劇就讓他一夜爆火成了炙手可熱的流量小生。

  霍總現在想通過宋時宴搭上傅成焰那邊的線，好讓公司更上一個台階。

  至於搭上後做什麼、怎麼做，就和宋時宴無關了，行不行也是霍總的事……可就這麼個小忙，時宴就是不鬆口。

  如張特助所料，宋時宴依然面無表情地冷淡道：「我跟霍總說過，你們誤會了我和笙姐的關係，我們是認識，但還沒到可以找她幫忙的地步。」

  張特助有點無奈：「時宴，你這藉口真的太拙劣了，霍總創建領航白手起家干到現在的成績，他最大的能力就是從來不相信看到的聽到的，只相信他親自調查出來的。你是領航的藝人，霍總當然知道你的所有關係……他也知道笙姐今天到了你母親和外婆的家裡。」

  最後一句，他聲音明顯小了下來，邊說邊觀察宋時宴。

  宋時宴眼底有一抹詫異滑過，但也只一瞬：「我很敬重霍總，他是一個有關係就會充分利用、沒關係就會創造關係的領導。但是我這裡，實在愛莫能助。」

  毫無波瀾地說完，他朝門口走去，準備送客：「讓張特助白跑一趟，抱歉。」

  張特助無聲嘆口氣，朝外走。

  腳剛踏出門一步，又轉身：「時宴，你沒必要得罪霍總啊！霍總雖然搭不上資本那邊的大佬，但咱圈子裡他還是有點說話權的，你真不怕影響你的星途？」

  宋時宴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了攥：「我相信霍總不會覺得我在得罪他。」

  張特助搖了搖頭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宋時宴閉上眼，呆在原地。

  良久之後，他突然想到什麼，轉身快速回到書房，拿到手機後，打開了監控app。

  那是他給家裡裝的監控。

  門口、院子、客廳、一二樓都有。

  外婆和媽媽都休息得早，此刻院子裡只有花園裡的地燈像螢火蟲一樣亮著，一樓房間燈都滅了。

  宋時宴轉動攝像頭，看到了樓上還在亮著的房間——他隔壁。

  是她嗎？

  所以，白天跟外婆視頻時，其實桌上多的筷子就是她的。

  她倒是有本事，才見外婆和媽媽，就讓她們和她統一戰線了？

  宋時宴指腹在屏幕上摩挲，猶豫了下，點了錄像回放。很快，他把從楠笙出現在家門口到只半天時間就和外婆、媽媽笑鬧成一片，熟悉得仿佛她才是親生的。

  聽著視頻里不是傳來楠笙那咯咯的笑聲，宋時宴也被感染，嘴角眼底都是無法掩飾的笑。

  可笑著笑著，他突然面色沉，退出了APP，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靠進椅子裡，眉心死死擰起。

  耳邊，無數個討厭的聲音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宋時宴，你裝什麼清高？老爺子當初為了你這個私生子都不顧宋家顏面把你送到最好的學校讀書，你現在倒是要臉了？怕別人說你攀附傅家？」

  「時宴，我聽你以前的老師說，傅家那丫頭一直像跟屁蟲一樣跟著你，出國讀書回來連家都不回先去學校找你。就算你不想靠女孩，你跟她正正經經在一起談個戀愛也行啊！」

  「宋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冷血的東西！見死不救！」

  「……」

  翌日。

  楠笙第一次被公雞打鳴叫醒的，聽著外面嘰嘰喳喳的叫鳥和隱約的海浪聲，一睜眼仿佛就聞到了外面新鮮的空氣。

  她昨晚審片熬了會夜，本來還想今天睡個懶覺，沒想到元氣滿滿的。

  楠笙洗漱好換了個運動裝，準備沿著海邊晨跑一會。

  剛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一樓院子裡的三人。

  她猛地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