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其實，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沒有跟你說過。」

  「哈？」

  「其實我一直都隱隱約約有種感覺，覺得我們的生活有些奇怪。」

  

  「什麼？」

  「或許我說得有些籠統了，我這樣說吧，其實這些天來，每晚睡覺的時候，我總是感覺心裡有些慌，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太過擔心你的病情，太過在意你失憶的這件事的緣故，後來我發現，並不是這樣子的，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心情，就放佛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對當前生活感到不真實的心情。」

  這件事，李長風原本是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的，但是如今發生了如此離奇的一件事後，憑空出現的一份病例，李長風覺得自己這時候是有必要將這件事說出來的。

  在這個世界，他們夫妻倆的身份不過就只是普通人，所以也不存在說是有人故意弄了這樣的一份病例，然後趁他們誰也不在家的時候，放進來的，既然如此的話，就涉及到了『靈異』方面。

  如此一來，世界的科學就不再存在，但就算是真的存在靈異事件，但他們家裡出現這樣的一份病例，又為什麼呢？

  這也太不靈異了吧！

  講給誰聽，估計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這可能是有人在惡作劇，但卻又切切實實並不是什麼『惡作劇』。

  那麼，這份病例究竟是怎樣來的，就成了事情的重點。

  或許是因為職業的緣故，李長風對於心理方面的事情要看得更深一些。

  他認為，他這些天，當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心中便生出那空虛不安之類的心情，這是十分反常的。

  李長風他確定這病例是他寫的，不會是別人模仿的，可是他又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忘記了。

  意識到有這個可能性的時候，李長風突然想起自己發現妻子失去所有記憶的第二天晚上。

  他開著車大家回家的路上。

  那時候妻子跟孩子們都在車上睡著了，他伴著夜色開著車。

  他記得，那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對於車窗外的世界，他的心裡是突生了陌生的那種感覺的，就好像他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誰不能有個情緒低落的時候。

  不過，再以他的心裡專業知識的角度來看，這放在他的身上是並不合理的。

  因為在那個時刻，心愛的妻子跟孩子們都在身邊，一家人倖幸福福的在一起，可以說，除了妻子因為生病而產生的後遺症，他沒有任何的壓力，無論是事業還是家庭方面，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排斥著這個世界的心情，是不可能會存在的。

  這件事結合此刻這份『憑空出現』的病例來看，李長風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那就是他的記憶存在問題。

  若是他的記憶真的存在問題的話，那他身上所發生的所有異常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人的大腦十分精密，雖然自己並不知道自己的記憶有問題，但是大腦在工作的時候，卻會發出真實記憶的指令，如此一來，因為自己無意識，然後便會與大腦的指令發生了衝突，排斥之下，行為舉止方面就會產生異常。

  於是，這時候李長風是開始回憶那病例上所填寫的日期，他做了什麼的。

  上面的日期有些久遠，是一年前的日期了。

  關於這個日期，應該是一個很平常的一天，因此這時候李長風他雖然強迫自己去把這一天自己都幹了什麼回憶起來，但是效果卻並不佳。

  查了下對應的星期，是個工作日來的，也查了下自己去年的值班表，他正常上下班，不過下午去參加了一場研討會。

  他無法記起這天，那就只說明了在這一天，他就是普通上下班，一天裡沒有發生任何令他印象深刻的事情。

  這樣一來，事情就難辦了。

  雖然他記不起那一天的事情，但是證據顯示，他那天是在診所正常上班的，所以說，先不說他們倆是夫妻關係，不允許他們倆人存在『醫生與病患』的關係這一點，他也沒有時間去為妻子進行診斷。

  值班表上他的行程安排的明明白白，上午接待了兩名病患，下午的時候和同院的醫生去參加了一場研討會。

  既然如此的話，這份病例上的時間便存在了問題。

  「而且呀，這份病例上面的日期也很有問題，雖然我完全想不起這一天我都幹了什麼，但是根據我去年的值班表登記顯示，我並不可能有時間寫這樣的一份病例，你看，上面蓋有我們科室的章，那就是說這份病例肯定是在醫院裡寫的，絕對不可能說是我事後或者私底下寫的，而且我們醫院規定病例的填寫有嚴格的要求，所以說也不可能出現時間寫錯這種情況……」

  李長風將所有的不對一一指出給妻子她知道。

  李竹在聽了李長風的這一番話後，也不知道怎麼想，腦子裡是突然就想到『謊言世界』幾個字的。

  她記得自己，好像曾經看到過這樣的一部電影。

  一個大型娛樂公司策劃了一場時間十分漫長的真人秀。

  這場真人秀除了主角他以外，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場真人秀節目。

  這場真人秀就是個主人公設定了一個人生劇本，從他嬰兒時期一直到他的成年，所會經歷的事情，遇到的人，都一一設定好。

  換句話說，就是讓這名主角在一個謊言世界裡生活十八年。

  當然啦，為了不讓主角發現自己生活在一個謊言世界裡，娛樂公司是將真人秀拍攝地點設在一個小島上，只要主角永遠不離開這個小島，就不會發現，他的人生不過就只是娛樂他們的節目而已，所以，主角身邊的所有人一直都跟主角說，他們島里的居民，都要滿十八周歲才能離開島，若是不到年齡敢偷偷離開的話，就會給自己的家人朋友帶來災難。

  真人秀的主角，是一個十分嚮往外面世界的男孩，但是他也是一個心底十分善良的男孩，所以即使一直很想到偷偷離開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為了家人與朋友還是耐住了那份渴望，老老實實地呆在島上。

  不過事情永遠沒有絕對的。

  就在主角剛過十五歲生日後，島上連著下了好多天的大雨，海上的情況尤為糟糕，島上那靠捕魚為生的居民都不敢出海，後來更是颳起很大颱風來，要說這件事對主角來說有什麼影響，那就是他那對出去島外面工作的父母暫時無法回家。

  不過颱風過後，他們的島並未發生太大的損失，就如雨過天晴，該怎樣生活就繼續怎樣生活。

  然而，主角卻在一處平日裡很少有人會經過的海灘上，發現了一個被衝上岸來的海上遇難者。

  也是這麼巧，原本這個島上可以說是布上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電子眼，但是因為颱風過境，不少電子眼是失效了的，與外界的網絡更是遭到了破壞，這些電子眼所記錄下來的視頻在沒有修復好是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第一時間就傳輸到外界去的，以至於沒有人第一時間發現這件事，而那時候，主角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直接就把那名遇難者帶回家了。

  完全沒有去想，家裡就只有他一個人在，而這名遇難者會不會是那壞蛋的存在？

  他就是單純地想著，這名遇難者是從外面世界來的，或許他可以從對方的口中得知外面的事情，因為不管是他的父母還是島上的那些大人，每一次他問他們關於島外面世界的事情時，他們總是各種推脫，不願意跟他說。

  主角他在這時候是真的沒有想太多的，然而後面發生的事情，是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去想的事情。

  因為那名遇難者，他知道了他原來一直都生活在一個謊言的世界裡。

  父母不是父母，朋友也不是朋友，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故事的最後，李竹不記得了。

  事實上，當李竹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樣的一部電影情節，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因為她從來就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看過這樣的一部電影。

  然而在她反應過來這一件事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

  雖然她沒有像《謊言世界》這部電影裡的主角那樣，人生是被人寫出來的劇本人生，但是或許可以當做參考。

  她之前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會不會是她並不是因為生病而失去了記憶，而是因為她的記憶被人抹去了。

  所以說——

  這時候，李竹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

  是不是，她就跟《謊言世界》這部電影裡的主角那樣，丈夫不是自己的丈夫，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孩子，那『李竹』的人生根本就不是她的？

  在這一刻，李竹想要尖叫。

  因為若是真的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說她這些天跟一群陌生人組成了一個家庭。

  但是，她捫心自問，雖然她失憶了，不記得所有的一切，但是她確定，自己對李長風這個男人，對阿栝他們三兄妹，甚至是婆婆顧氏，都是存在熟悉感的。

  比如說，她有時候會下意識的知道他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在這一點，如果她跟他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話，那絕對不可能。

  因此，這時候李竹是真的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是一片混亂，比之前任何一刻還要混亂。

  因為她已經想不到什麼語言能來解釋她此時所發生的一切了，根本沒有辦法解釋。

  就在李竹感到覺得時候，李長風他是突然在這刻開口了。

  「我想，最能解釋如今我們這個情況，就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我跟你的記憶都不完整，其中我的記憶應該是被人篡改過，而你的則是直接就被人封存了。」

  還以為對方會在這時候說些什麼，不曾想聽到的卻還是這沒有什麼營養的話。

  這時候李竹是真的就差對李長風他翻白眼了。

  「喂，小竹，你別對我的我不以為然，我要說的還沒有說完呢！」

  一個成熟穩重的中年男子，突然露出如此鮮活的表情，反差是十分大的，這一下子，氣氛也跟著活躍起來。

  「好吧，你說。」李竹一副悉聽尊教的樣子。

  這時候李長風他才懶得與李竹這個態度計較，而是繼續說著自己所猜想到的事情。

  「雖然我是這樣子說，但是我確定的是，我和小竹你絕對不是什麼陌生人的存在，而我也可以肯定，媽她還有阿栝三個也不是假扮的，我真的是跟他們有著血緣關係。」

  「等等，你怎麼越說越扯，剛剛還說你的記憶被篡改過了，現在怎麼又言之鑿鑿的說，你的身份並不是虛假的。」

  「小竹，我的話並不是說，我的身份不假，我的意思是說，你，我，媽，還有阿栝他們三兄妹，身份關係應該是真的，因為對比你們，我與其他人相處的時候，雖然我記得我跟他們都是怎麼認識的，都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我卻發現，我好像並沒有說像是記憶中那般，把他們當成好兄弟，好朋友，領導上司，又或者是同事，覺得就像是換一個人，好像也無所謂……」

  「不行，我越聽你說，我反而是越蒙了。」

  「其實你也可以忽略我剛剛那一大段的話。」

  原本還耐著性子跟李長風討論這件事的李竹，聽到李長風這話，這時候也煩了，「既然如此，你剛跟我說那麼多有的沒的幹嘛？你以為是湊字數呀！」

  「對，就是『湊字數』，不，不是『湊字數』，應該是說，『湊劇情』。」

  李長風這時候突然的驚呼一聲，當場把李竹給嚇了一大跳。

  然而，等她緩過來的時候，卻只看到一臉激動的李長風，這時候口中是說著她更是聽不懂的話。

  李竹是真的很想伸手去摸摸李長風的額頭，看看是不是發燒了，所以這時候是腦子燒糊塗了。

  只是，還不等她來得及去實施這件事的時候，就見李長風這個男人是激動地雙手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

  「小竹，我想到了，想到此時我們所經歷的所有，究竟是為什麼了？」

  完全不明白李長風這時候是想到了什麼的李竹，只能是這樣傻愣愣地看著他，聽著他說。

  「之前的時候，我也沒有發現，但是剛剛的時候，聽了你的話，我突然意識到一件我一直忽略掉的事情，那就是我們的時間流動的速度好像不對，有時候一下子就過去了一個鍾，兩個鍾，甚至更久的時間，然而有時候，明明自己感覺應該是過了很久，但是等看時間的時候，卻發現，時間才過去幾分鐘而已。」

  聽到這些話，李竹覺得自己這時候已經沒有必要去看李長風的腦子究竟有沒有發熱了，他根本就是進水了，否則怎麼會說出如此奇葩的話來？

  「小竹，你聽我說，也許你這時候聽了我的話，覺得我可能是腦子不正常了，但是你仔細回想一下，難道你就真的沒有我這種感覺嗎？就像現在，我到家的時候，不過是下午五點，可是你看看，現在時間是幾點。」

  李竹看向那櫃檯上立著的鬧鐘，夜間七點半。

  不過，這不是很正常嗎？

  剛剛的她，可是坐在地上坐的腳都麻了，而且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說了多少句話了？

  「可是我剛剛有注意到，在我跟你說，我們的記憶存在問題的時候，那時候是七點二十五分，可是你認為，我們就只講了五分鐘的話嗎？然後，我想問下，我們就坐在那地上不說話的時候，你腦子裡都想了什麼，是不是現在完全回憶不起來，就是感覺一回過神來，時間就過去了很久很久了……」

  原本李竹還不那麼覺得，可是在聽了李長風他的話，仔細想想，還真的是這樣子。

  這時候李竹隨被李長風給『說服』了，不過這時候她還是提出疑問，那就是時間的流逝速度怎麼可能不一樣，如果真的是這樣子的話，那他們此刻所處的世界真的是真實的嗎？

  在李竹說出最後的那一個質疑的時候，不管是李竹還是李長風，耳邊在這一刻，都聽見了『咔嚓』的聲音。

  似乎是有什麼裂開了的聲音。

  下意識地去尋找，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此刻，在看到彼此的動作，似乎是在找什麼的動作。

  李竹和李長風不禁異口同聲問彼此，你是不是也聽到了一道像是玻璃裂開的聲音？

  這話落音後，彼此的眼中流露出震驚。

  因此雖然這時候誰也沒有回答，但是卻都肯定了，對方這時候是跟自己一樣的。

  不過，明明那聲音就像是在自己的耳邊發出來的，是那般的清晰，但是房間裡，怎麼也不像有會發出那種聲音的東西來呀！

  玻璃聲？

  那窗戶好好的，什麼都沒有呀？

  不是窗戶的話，就沒有其他什麼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