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此荒謬
2024-09-05 06:43:19
作者: 逆時針
郭佩蘭引著盧雁依來到御花園裡一間乾淨的宮室中,打了清水來,蹲著身子替她細細擦拭裙擺上留下的茶漬。
只是被茶湯浸染入纖維織物中,哪裡是用清水就能擦拭乾淨的?
「九姑娘,實在抱歉。」郭佩蘭頗為懊惱。
「不妨事。」盧雁依斟酌了一下言辭,道:「我瞧著你很面善,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不知道,佩蘭姑娘是何時入宮,家在何處?」
郭佩蘭的手頓了一頓,黯然道:「婢子正武十五年就進宮了,我沒有家。」
「怎麼說?」
盧雁依並不意外。
從將軍府家的小女兒淪為宮女,這其中一定有許多周折。這會兒剛好有時間,她便細細問了,才好想接下來的辦法。
如果在民間就好辦得多,可宮中有宮中的規矩,而郭佩蘭已是登記在冊的宮女。
一問之下,原來她被拐後因生得可愛被賣去人家做童養媳,很是吃了些苦頭。後來那家人的女兒入了宮中採選名單,不願和親生女兒骨肉分離,便拿郭佩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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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算那家人有些良心,臨走時給她塞了點銀子,也是存了再無往來的意思。
「九姑娘說婢子看著眼熟,敢問可是見過相似之人?」郭佩蘭眼裡閃出光芒,充滿希冀地問。看著同齡的孩子享受著父母關愛。她做夢都想著找到親生父母。
盧雁依微微點頭,道:「的確見過,只是並不相熟,不能確定。」
定遠將軍府也好,郭家如今在宮中的淑妃也罷,以她目前的身份從未有過交集。在上一世,也是在成為晉王妃之後,她才被納入京城權貴的交際圈。
「這樣啊。」
郭佩蘭臉上掠過顯而易見的失望,垂下頭去。
見她如此,盧雁依心有不忍,想了想道:「這樣吧,晚宴時你就跟在我身邊,說不定有機會確認一二。」
「當真?」郭佩蘭眼睛一亮。
「只是試試。」盧雁依不敢給她肯定的答覆。
「已經很感謝了!」郭佩蘭的眸光有了濕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九姑娘見笑了,婢子……婢子一直不敢想能真的找到家人。」
盧雁依握住她的手,道:「你會找到的,遲早的事。」
用清水處理過的裙擺,茶漬已經淡了許多,但仍一眼就能看出。郭佩蘭還想再擦拭,盧雁依道:「就這樣,若是有人問起,也並非我失禮。」
崔玉瑤擺明了找她麻煩,既然敢報上名號,就要有與之對應的覺悟。
這片污漬,便是她惡作劇的證據。
出了門,盧雁依問:「佩蘭,你知道今兒福寧公主在何處?」
郭佩蘭點點頭,道:「公主一直陪著皇后娘娘,後來和長公主去了豹房。九姑娘,你問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要讓崔玉瑤得到一點教訓了。
盧雁依笑了笑,道:「你且去忙,晚宴開始前記得來尋我。」郭佩蘭可作為人證,但她眼下只是小宮女,盧雁依不願牽連了她。
「婢子告退。」
郭佩蘭離開後,盧雁依徑直朝著豹房而去。豹房位於御花園西南角,養了好些珍禽異獸。每每宮中有宴請,這裡便是最熱鬧的地方。
長公主秦熙言比正武帝還大上幾歲,五官輪廓與正武帝頗為相似,於雍容華貴中又英氣勃勃。她脾性直爽,比起在御花園裡和一眾夫人們寒暄,她更願意到豹房來。
她看著圍欄中抖動著長長尾羽開屏的孔雀,笑著對秦眉說:「今兒是皇后娘娘的大日子,你不去好好陪著母后,跑到我跟前做什麼?」
秦眉笑道:「母后跟前人太多,哪用我去湊數?不如來陪著姑姑吧。」
「你個皮猴兒!」秦熙言佯怒道,「有什麼事就直說,別學世家那套皮裡陽秋,本宮見了就煩。」
秦眉嘻嘻一笑,道:「都說長公主英明,我這點小心思果然瞞不過姑姑。」她壓低了聲音,「這批秀女中有人懷了龍胎,母后的意思,將她送到姑姑的府上,請姑姑庇護。」
?!
秦熙言豁然色變,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母后說,她只相信姑姑您。」秦眉又道,「望姑姑能出手相幫,這份大恩他日定會報答。」
膝下沒有皇子,一直是韓皇后的痛處。
帝後如今三十來歲,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光景。但無論皇帝對她如何尊敬、兩人又如何恩愛,她都如履薄冰。
對她來說,將來登基的新帝就算不是她所出,至少也得是她親手養大。
韓皇后親自主持選秀女、大張旗鼓辦千秋宴,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這麼大的事,聖上允許?」思量片刻後,秦熙言問。
秦眉點點頭,道:「父皇若是不允,眉兒又怎會求到姑姑跟前。」
「你們……」
秦熙言頓了頓,道:「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聖上的血脈放在宮外生養,就不怕被懷疑?」
此事並非沒有先例,晉王被先帝帶回宮中時,在血脈上就遭受過不少非議。
「如果有辦法,姑姑您覺得我們會出此下策嗎?」秦眉苦澀一笑,看著自己的手指道,「母后也是被逼得沒了法子。比起龍胎的安穩,其他都不算什麼了。」
她這句話,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指宮中不安全,就連帝後都無法保證皇子的生存。
對此秦熙言早有猜測,卻沒料到竟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
「你讓本宮想想,這麼大的事……」秦熙言很是躊躇。
秦眉點點頭,道:「母后都安排好了。只要姑姑點頭,晚宴結束後就跟您回府。趁著月份輕,遮掩起來很容易。」
「你們倒是想得周全,卻把本宮架起來要往火上烤。」
秦熙言有些不悅,離開豹房往外走去,譏誚道:「普天之下,誰能想到竟有如此荒謬之事?」
堂堂帝後,竟然護不住自己的血脈,簡直可笑!
秦眉只好陪著笑臉,內心鬱卒。
要不是沒了法子,母后也不至於求到長公主這裡。若只是為了龍嗣的安全,盡可以將人送到韓家。但他們需要秦熙言,在血脈受到質疑時作為證人。
剛出了豹房,秦眉便看見迎面走來一名女子,身姿婀娜孑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