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入魔

  劉波吁了口氣，將手裡還帶著溫度的紅色內臟拋起來又接住，怡然自得。

  他背後的黑色影子因為魔影光環還在並沒消失，而是擺出雙手抱膝蓋的姿態。

  「唔，就是這些了吧。」

  他將最後一枚腎臟放到其他腎臟的頂上，滿意地望著自己的作品，不管是心肝脾肺腎還是生殖系統，都規規矩矩地各自歸類。

  一顆顆張大口，目露恐懼的人頭像蘋果一樣疊放在一起。

  帶他們進來的中年漢子的頭，被劉波充滿敬意地放在金字塔頂端。

  應該是能令強迫症感到幸福的畫面吧。

  同來的艾青艾林小姐弟驚恐地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辣椒已見過劉波魔鬼附體的樣子，不過這次他覺得，好像比慈州監獄那次更慘烈了些。

  

  劉波目光轉向池子裡的人魚，綻開一個微笑，他的全黑眼睛放射出快樂的光芒。

  「魚！我喜歡魚！」他拿起一塊肝遞給離得最近的人魚。

  那條人魚有著七零八落的銀色頭髮，頭皮撕裂，眼睛的兩層眼瞼被割破，但身上的魚鰭鱗片還算完好。

  劉波毫不在乎形象，趴在池子邊，撅起屁.股，伸長手：「吃？」

  人魚看起來遲鈍得像一頭大象，極慢極慢地靠近，更像是因為劉波撥動水面而順著水流漂浮過來。

  她聞到了鮮血的味道，面部肌肉抽動，然而口中的鋼絲球阻礙了她對新鮮血食的追求。

  「吃吧。」

  劉波充滿溫情地捏斷鐵鏈，為人魚摘下口球。

  在此之前，他和辣椒都以為人魚和甜甜是一樣的生物，不過一個是從人進化而來，一個是從魚進化而來。

  但看到人魚的口腔時，劉波知道自己錯了！

  那種雙層細密利齒是用來過濾魚肉和魚刺，某些鰻類才能長得出，但甜甜的嘴巴里只有潔白如玉的人類牙齒，並且數量和形狀都是極為恰當的。

  銀髮人魚內層圈齒突地射出，從劉波手上咬過那塊新鮮肝臟。

  她閉上嘴巴，看起來倒也是一張櫻桃小口，只是腮幫子蠕動的模樣更像某種反芻動物，誇張而劇烈。

  在兩秒內吞下肝臟，人魚破碎的眼睛轉向其他暗紅色的臟器，忽的，她用力掙紮起來，鐵鏈嘩啦嘩啦直響！

  而其他的人魚受她影響，也不斷地掙動著，不顧身體受傷也要往散發血液的地方衝來。

  最先那條銀髮人魚再次張開口，向著劉波，內圈利齒吞吐，喉嚨中發出類似拉扯破風箱的聲音。

  「還要吃是吧，好，都有的吃！」劉波哈哈大笑，很喜歡魚群求食的模樣。

  他迅速沿著水池邊，給一個個人魚解開口球。

  嘴巴得到自由的人魚並沒有發出聲音，她們的喉管被割破，挖出了聲帶，只能張開大口，沉默地等待劉波投食。

  「吃點，多吃點！」劉波狂笑，將岸邊一堆堆散發著血腥氣的肉塊扔向人魚。

  人魚們異常乖順，像是嗷嗷待哺的幼鳥，張大嘴，要是劉波這次沒扔過來，就耐心地等待下一次。

  這場景就連辣椒都乾嘔了兩聲。

  劉波滿手血腥地轉回來，拿著最後一顆新鮮心臟，笑嘻嘻地往甜甜嘴邊遞。

  「寶貝，你的小夥伴都吃得真香，你也來一口！」

  甜甜毫無動靜，空洞的藍色大眼眨也不眨，任由劉波揉得她半邊臉全是血。

  辣椒衝出去，一把將劉波手裡的髒物打開，怒叫道：「她是人！她不吃！」

  劉波似乎愣住了，快走兩步，將心臟撿了回來，一邊拍著上面並不存在的塵土，一邊嘟囔：「好好的東西，為什麼不吃？」

  他抬頭看著辣椒，一臉的委屈：「人為什麼不能吃人？」

  辣椒一愣。

  人為什麼不能吃人？

  他還沒有給出一個好答案，就目睹劉波一口咬上那顆黏膩冰涼的心臟！

  還存在於心室中的血液四濺，落在劉波的眼皮上，臉頰上和下巴上，在暗紅血肉間時隱時現的犬齒，足以讓他看起來像一個真正的魔！

  甜甜的嘴唇抽動。

  辣椒再也忍不住，和艾青艾林姐弟倆一樣，扶牆大吐起來！

  劉波吃得香甜，吃完一整顆心臟，還有不足，眼睛看向了小女孩艾青。

  飢餓如同烈火一般，灼燒著劉波的腸胃，剛剛的一顆小小心臟，只是開胃菜。

  他還需要更多的血！更多的肉！

  「醒醒！劉波！你是個人！」辣椒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厭惡，用力抓住劉波的肩膀搖晃。

  「我當然是人！」劉波下巴後縮，似乎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然後他脖頸前伸，如鵝，「你不太像人，我想嘗嘗。」

  說到最後一個字，劉波猛地張嘴咬住辣椒的胳膊！

  「啊！」辣椒手臂刺痛，本能地想要甩開劉波，對方卻如跗骨之蛆，無論如何也甩不掉。

  被劉波咬住的刺痛，不是一般利器扎入肌肉的痛感可比，而是深入骨髓，血液被吸取的無力空虛發冷的痛楚。

  他一陣暈眩，跌倒在地。

  劉波隨著他的身體一同倒下，雙目大睜，用力吸吮辣椒的血液。

  好香！

  好甜！

  好喝！

  還要！

  辣椒用力握起拳頭想敲暈劉波，卻發覺自己的手軟綿綿沒有力氣，生命活力隨著血液的流失而減少，不由得苦笑一聲，看向艾青艾林姐弟倆。

  「快跑吧。」辣椒閉上眼睛，「希望他吃完我就飽了。」

  甜甜的指尖微微抽搐。

  辣椒眼前越來越暈，身體發冷，渾身上下都是刺骨的痛。

  人魚們在水池裡翻騰，一陣陣水浪聲。

  「……」

  遙遠的，詞句意味不明的歌聲響起。

  所有聽到歌聲的人，都感覺自己如同在雲端，四肢不由自主地鬆軟。

  就連劉波吮吸血液的速度都放慢。

  歌聲逐漸加快，卻一點也不使人覺得急促，而是四肢百骸都暖融融的舒坦。

  伴著嘩啦水聲，辣椒模模糊糊感覺自己不停地下墜，下墜，猛地驚醒！

  蒼白昏暗的燈光照著空無一物的游泳池，過了一刻，辣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再喘息兩口，辣椒才發現劉波雙臂抱頭，滿臉迷惘地坐在水池邊。

  察覺到辣椒搖搖晃晃走了過來，劉波抬起頭，眼下青黑，雙頰深陷。

  「我……是不是做了些不太好的事？」

  辣椒跪下，拍拍他的肩：「沒什麼大事。」

  「我差點殺了你，是不是？」

  「差點的意思就是沒殺。」

  「對不起。」

  辣椒在他肩上用力拍了一掌：「只要我沒跟你絕交，咱們之間就甭搞這些虛的。」

  劉波長長地出了口氣：「我把甜甜弄丟了。」

  他們兩個環顧四周，是的，所有的人魚都消失不見，包括和他們看起來很像卻不是同一物種的甜甜。

  「我、我知道她們去哪兒了。」角落裡，蹦出小小的聲音。

  艾青臉色慘白，雙手抓著自己的膝頭：「所有的海妖都在海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