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下元節（二）

  「二頭，今日米坊這麼多人？去了這麼久。」寧紅花隨意坐在矮凳上，伸著一條腿，用一隻手等著粉末，吃得香甜。

  「多！可多了！還有人現在才去換糯米的，我就坐那裡閒聊了一會，村西的二大嬸家今日做鱉湯，昨日抓魚還捉了只老鱉回來。」周二頭憨厚地笑著，一手拿著糍粑，一邊手舞足蹈。

  姜慈柔看著嘴裡的糍粑拉出長長的白色的絲，粘稠的糍粑又香又甜。「你們家的糍粑真好吃。」

  「那是我捶得好。」周毅辰毫不客氣地攬功。

  寧紅花受不了這般的粘膩，陰陽怪氣地說：「嘿嘿，我年紀大了，吃不了這般膩膩歪歪的，我趕緊走先。噢，二頭媳婦，等下給阿柔裝上兩碟，趁時候還行，早去早回，等下還得好一通忙活。」

  姜慈柔一聽，恰巧望著她進廚房，也不知道阿婆是不是真的說糍粑還是什麼。

  「欸！行。阿辰，阿柔，快吃，我現在裝著去。」張玲玲把嘴裡的半隻給塞完，急匆匆就進去拿碟子了。

  她灑上一層米粉在碟子上，便把已經做好的糍粑團放進碟子，裝了兩碟子，白糯糯的，一看就好吃。

  「這豆粉就不拿了，你家應該也有的。」

  「欸，是，年年都做的。」姜慈柔忙伸手過去接，周毅辰則把剩下的一大屜給捧進了廚房。

  

  外面的太陽烈了，不能這麼地曬。

  兩人走出門口，身後還傳來張玲玲吩咐周毅宏和周美芝洗乾淨院子裡的傢伙什的聲音。

  「還怪有氛圍呢。」姜慈柔向後看了一眼，回頭偷偷地說。

  周毅辰聳聳肩，說：「你在才這般吧，往年我都不願意來。」

  那也就是大概是，他今年才來過下元節。難怪周家的氛圍這麼好。她默默地想。

  「欸，三叔。」還沒進門呢，距離姜家的大門還有幾步路，就遇上了悶頭直走的三叔姜溪。

  姜溪聽到有人叫，抬頭一看，喲，阿柔。「阿柔，阿辰啊，來了？你們家這麼快做好糍粑啊？我正打算出門去換點糯米呢。」

  姜慈柔萬萬沒想到姜家才是周二叔口中的「很晚動作」的那一批人。

  他拍了拍周毅辰的手臂，一邊說著：「阿辰又壯實了些。」一邊盯著那兩碟子的糍粑。

  姜慈柔趕緊把糍粑放進他的手裡。姜溪一手一碟，想吃一個都沒有手，雖然在鎮上吃了才回來的，可是姜家村的糍粑才是他最難忘的村味。

  「三叔，怎麼這麼晚換米啊？」姜慈柔還是很想知道，但是又不想進門。三人就對著門口聊了起來。

  「嘿，我也不知道，我們一家子這個點到了，家裡還等著我去換米，呵呵，大概就這樣吧。阿柔你回去吧。阿辰，三叔就不叫你們進去了哈，家裡亂，怕你們走不了哈哈。」姜溪覺得自己作為長輩還是很不錯的。

  周毅辰也做足面子，問候了安康就帶著姜慈柔返回了。

  這邊，姜溪心想：「有兩碟子了，也夠一人一個了。」

  哪曾想他剛跨進門，還在數數，姜妮便跑了過來，眼疾手快地拿了一個，塞進了嘴裡。

  「阿爹，誰送來的啊？好好吃哦！」

  姜溪看著姜妮吃成個小兔子的模樣，搖搖頭，眼睛也盯著這糍粑，是比自家往年做的要白，要韌。「你阿柔姐來送的。」

  「那怎麼不叫阿柔姐進來啊，阿婆叫我去搬簍子出來洗，阿柔姐在那就好了，往年都是她弄的。」姜妮還想跑出去，看能不能叫回來。

  姜溪維持著平衡，若不是這樣，他指定伸出手指給她一個彈指。「欸！回來！回來！」

  姜妮自是聽阿爹的，她嘟著嘴。

  「你阿柔姐嫁了，她是娘家的客人！你以後也少有這樣的心思。我知道你不願幹活，下回我們多找機會不回來就是了，反正……欸，你現在是家裡的唯一的女娃，也是阿爹阿娘的心肝，你再忍忍，明兒一大早我們就回去哈。」

  姜溪已經是難得的好男人和阿爹了。姜妮幫著他拿下兩碟子，不吭聲，默默走向廚房。

  姜溪忙拿了一個，她沒走兩步，他又上來拿了一個。反正肯定要做新的。

  姜慈柔回到周家的時候，張玲玲剛兌上兩個麵團，一個是糯米粉團，一個是麵粉團，她和寧紅花一人一個，正蹲在地上使勁地搓揉。

  周美芝在刷蒸糯米的籠，等一下也會用到的，但是乾淨些比較好，反正一時半會她還沒有其他的事情做。

  周毅宏拿稻草杆在搓石臼，石臼的邊邊縫縫都有漏跡。

  姜慈柔想幫把手，被寧紅花趕去磨花生皮了。「你手勁肯定沒我大，我也髒了手，左不過不用你洗手了，你去弄花生衣去。」

  花生是已經炒過的，焦黃也有焦黑。她捧起簍子，攤開手掌，把還有餘溫的花生往簍子底摩擦，黑紅的花生衣就脫落了，發出「嘶嘶」的聲音。

  整一輪弄過之後，姜慈柔站起來，找了個地方，順著風，捧著簍子，整齊有規律地拋動，一顆顆花生或白或黃往上跳，輕盈的花生衣則慢慢往前面挪，逐漸一起往簍子外面跳出去，掉在地上。

  還有些花生身上沾著衣，這種只能坐在那裡手動搓掉。

  周二頭和周毅辰也沒閒著，叔侄倆抬出許久未用的神桌，翻出珍藏的杯子和茶壺，這些都是神仙才能用的。

  他們把桌子搬到水井邊，又是搖水又是擦拭又是沖洗。

  周家院子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忙活的，沒一個閒著。後來全家都在包印饃和水饃，張玲玲自己包花饃。

  花饃就是饅頭，只不過還要點上硃砂，蒸好之後，今晚要曬過田祭才能自家吃的。

  印饃是用專門的印模來印的，都是一些祈福的引子，也是供神吃的。

  水饃則是一家人中午團圓吃的。

  周毅辰和周二頭則把關印饃的質量，寧紅花坐在最中間，包著花生餡；姜慈柔坐在另一邊，與兩個小的包著水饃。

  周美芝望著會跟他們打趣的大嫂，心裡也美滋滋的。今日少挨了些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