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神魔難辨（12）

  悄悄地繞過鎮妖令和探子的守衛，暮隨雨執著我，來到花園的一角，他指著一株大樹，壓低聲音，「大爺已在此處開一處通靈道，他說出口在一個村子，你躲一段時間再回洪山。」

  點點頭，抓著包裹閃電一般衝進通靈道，身體如同穿行在水波之中，那種感覺過去之後，我發現自己置身在山頂的一個村莊外，時值傍晚，村莊內家家戶戶都燃起炊煙，我走進村子，站在一處小小的庭院，這庭院似乎荒廢已久，雖有落葉，但看上去極為精緻。

  推門而入，庭院內的杏花開得正盛，清香撲鼻，我走進房屋，冷冷清清，布置簡樸卻溫馨，簡單的收拾之後，我點燃油燈，在跳動的燈火中，不知為何，我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躺在黑暗中，山風陣陣，傳來遠處群山溫柔的低語，回夢獏伏在我腳邊，睡得極為香甜，好熟悉啊！這裡有一種令我懷念的熟悉的感覺。

  轉瞬在村里已住七日，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清晨，我離家在村中走一圈，站在學館外面看先生教書，不時有頑皮的孩子逃出屋外，逼得院裡的雞鴨四飛，先生執著戒尺追打出來，他才意猶未盡地回到屋內，微笑著繞路出村，來到鏡湖，從左側開始，沿著小徑上山，採摘野果或者幾枝瘦桃，再在湖邊撿拾一些漂亮的透明石塊，沿著右側的小徑回到家中。

  將洗淨的野果泡進蜂蜜里，又點燃松枝，細細地燻烤著架上的肉，一切都那麼的熟悉而又理所當然。

  夜裡，我總是靜靜地盯著門，似乎在等待什麼一般，然後在期待中睡去，在夢中，我總是看見漫天的花雨，那花雨中，似乎有一襲藍衣的身影，那般的遙遠，可是那般的溫暖，就算只是看著他，我也覺得內心平靜祥和。

  「朝雲，」花雨中，傳來好聽的聲音，「你總在找我，你可知道，我始終在你身邊。」

  「師父，」夢中，我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師父……。」

  指間傳來熟悉的溫暖，那襲藍衣上有一雙璀璨的明眸他在笑，「朝雲，我去雲海崖時便知自己不能回來，在這世間，我唯一無法捨棄的便是你，若是可以，我想永遠陪伴在你身邊，與你醃漬糖果子、熏制肉乾、硝制皮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若我這般做，那人間世道就會毀滅，而白澤，也是我不能放棄的人。

  朝雲，我不願再回想我們在雲海崖下遭遇的一切，那不僅令白澤對人完全失望，也是令我不敢相信人性竟如此的惡毒，也許是我太過愚蠢，當我親眼看著沈石雲吞噬沈望月時，我仍然對他抱有一絲期待，可是朝雲，雲海崖下的一切都無情地擊碎我那微薄的期待。

  幸好有你啊！在每時每刻的煎熬里，你始終是我的光，我的溫暖，讓我相信，這世間還有至情至美的東西，讓我能堅持下去。

  朝雲，其實我很懦弱，當我將自己的生命鎖住白澤時，我很害怕，我怕自己無法挽回白澤，我更怕自己會煙消雲煙，屆時，你會徹底的忘記我，可是我想，只要我的犧牲，才能讓你幸福的活下去，那一刻，我便再無所畏懼。

  我在虛無中，一直注視著你，看你充滿希望，又一次又一次的絕望，我要如何告訴你，我的魂魄已混入白澤的神識，為了不讓我完全消失，他將我的魂魄融入自己的神識中，又將我靈魂一塊碎片幻化為你額間的寶石，從此，我便能永生，以另一種方式活下去。

  朝雲，你要幸福的活著，哪怕不是為你自己，為我，為人間世道，為人界與妖界眾生的幸福，也應該活下去，白澤告訴我，人皇要娶你為妻，我既難過，又覺得驕傲，我的女孩長大了。

  很快，最終的戰役就會爆發，那時，我將與白澤回到九十九天以上，朝雲，即使在九十九天以上，我會也注視著你。」

  醒來時，陽光燦爛，我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昨夜的夢境，我已完全忘記，我唯一記得是，我內心那巨大的洞已經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我感覺希望滿滿，我的世界，如這群山一般奼紫嫣紅。

  背著裝滿野果的竹簍回到村里，一眼便看見身穿紫袍的紫曦，他坐在庭院中，好奇地看著正用松枝慢慢燻烤的肉乾，聽見聲音，轉身看著我，神光兔一個飛身躍進我身後背簍里。

  靜靜坐在庭院中，紫曦喝完茶，細細地品嘗著肉乾，「不知為什麼，在此地，我總有一種感覺，這裡有我熟悉的人，但我怎樣也無法想起他是誰，但是，那個人對我而言，卻異樣的重要。」

  不知要如何告訴他，自回到此地，我便覺得自己一直在此居住，也希望能在此居住，一直到天荒地老，紫曦嘲諷地搖搖頭，「活了上千年，難道就糊塗了嗎？」

  默默地為他斟滿蜜水，紫曦淡然道：「朝雲，人皇定要娶你，直到此時，鍾萬城仍然隱瞞著你已經離開天啟一事，他還在等你的回覆，你應該知道，我到此，其實是為勸說你嫁給人皇，魔國攻破歸縣之後，並未選擇進入人界，而是屯兵白石原。」

  沉默良久，「他們已經攻破妖界的結界？」

  輕輕點頭，「我來的時候，自永生之海東岸，密密麻麻都是妖獸們的屍體，那些曾經令妖界震顫的妖獸們屍橫遍野，朝雲，戰爭已到最後的關頭，人妖兩界，決不可再有絲毫差池。」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很快，最終的戰役就會爆發……。

  「大人，」我放下手中的瓦罐，「我願意嫁給人皇，在最終戰役之前！」

  輕輕地掩上院門，夜風吹過，庭院裡那株杏花仍然開得正盛，不知從何處飄來粉色的煙霧，轉瞬便將庭院內的一切淹沒，忍不住想再推開門看看，卻被紫曦執著手，「走吧！離開的時候，絕不要回頭，不要讓自己哭，否則，你內心的悲哀將無法忍受，這一去，一定要決絕，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