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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自作孽,不可活

2024-09-05 02:16:49 作者: 盛夏梅子冰

  雲岫和玉煙都已早早睡下,追月也被沈鶯歌提前支回去休息了,因此除她之外,再沒第二個人察覺這點微不足道的響動。

  她輕手輕腳地推開窗戶,探出頭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願容久能感受到她呼之欲出的誠意。

  月光為來人披上一層霜雪似的披風,不喜不怒,鉛華盡褪,他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裡,便已自成風景。

  「來啦?快進來!」她壓低聲音招了招手。

  容久眉心微蹙,倒也沒在乎她讓自己走窗戶這種「有違待客之道」的行為,他單手撐著窗沿輕輕一躍,便身姿靈巧地落進了屋內。

  沈鶯歌一反常態,頗為殷勤地端茶倒水:「來來來,快坐!」

  然而,卻沒等來應有的回應。

  容久走到她身邊,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一番,眼神冷得仿佛能凍出冰碴子:「把褲腿捲起來。」

  他似乎渾然不覺自己拋出了一句怎樣令人震驚的話。

  但這話落在沈鶯歌耳朵里,卻讓她頓時一僵。

  她暗搓搓覷了眼容久的神色——只見他眉頭緊皺,全無笑意。

  還好,看起來還有得救,她悄悄鬆了口氣。

  識時務者為俊傑,沈鶯歌強行忽略那一絲後知後覺的羞赧,在桌邊坐下。

  「……現,現在嗎?」她試探開口。

  容久在她旁邊落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膝蓋瞧,像是恨不得盯穿那層布料,從而看到下面的皮肉究竟磕碰成了什麼樣子。

  「嗯,現在。」說著,他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示意對方放上來。

  他過分冷靜的態度讓沈鶯歌有些忐忑,她不甚自然地摸了摸微燙的面頰,躊躇片刻,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褪去鞋襪,又磨磨蹭蹭地捲起褲腿,輕輕把腳踝搭在了對方膝上。

  這一刻,沈鶯歌無比慶幸自己提前沐浴更衣的英明之舉,不然只會讓她的羞恥更上一層樓。

  常年不見光的皮膚白淨細嫩,猶如上好的瓷器。

  只是現在大片青紫淤痕斑駁在上面,便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容久眸光陡然一暗,壓抑多時的怒火霎時騰起,本就清晰的下頜線倏地繃緊,在昏黃燭光下展露出鋒銳而冷厲的弧度。

  一直注意著他的沈鶯歌見狀,連忙笑著安撫:「我沒事!只是看起來有點嚴重而已,其實早就不疼了,真的!」

  容久沒有說話,沉默地從懷裡摸出個小瓷罐,挖了一點藥膏抹在上面。

  冰涼藥膏接觸皮膚,激得沈鶯歌下意識瑟縮了下,卻被對方一把攥住了腳踝。

  那力道不輕不重,剛好是能讓她動彈不得的程度,只是掌心傳遞而來的溫度灼熱,像是要順著小腿一路燒到臉上。

  她悻悻地閉了嘴,別開目光。

  甚至沒敢提醒他其實自己這裡有右相夫人送的藥。

  落在傷處的眼神既憤怒又疼惜,薄唇都因忍耐抿成一線,但偏偏他指尖動作輕柔,像是捧著易碎的至寶。

  從前幾日朝中有人針對沈鶯歌開始,他們就已經對弘光帝的決定有所預料。

  沈闕再怎麼青睞沈鶯歌,也絕不會在這個風口浪尖為她擋下那些質疑……這人向來如此。

  這麼多年,容久早已對此見怪不怪——沈闕或許會毫不吝嗇地,為了利用某人而給他遞上平步青雲的機會,當做錦上添花,但絕不會在弊大於利時雪中送炭。

  陳青是這樣,沈鶯歌也是這樣。

  他們不是第一個被如此對待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因為有沈鶯歌讓他不必幫忙的要求在先,他才忍著脾氣放任流言滋長,讓那些只會憑著兩片嘴唇便將人釘死在絞刑架上的言官為所欲為。

  他眼睫半斂,遮去了眸中晦暗不清的神色:「你讓我放手不管時,可是保證過絕對會保護好自己的。」

  聞言,默默埋著腦袋裝鵪鶉的沈鶯歌心裡打了個突。

  ……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抿了抿嘴,輕聲道:「……我也沒想到那麼巧正好碰到陳德,他知道了露白和李嬸的存在,我實在沒辦法……」

  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在霽城時不是就已經知道了有人在調查你?知道她們與你有關並不難。」容久沒抬眼,藥膏在體溫的按揉下一點點化開。

  不得不說,這藥見效很快,沈鶯歌清晰的感覺到膝蓋處的鈍痛正在被緩解。

  她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是啊,我們還沒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給留守的芷昔他們送了信,讓他們派人暗中保護,只是……」

  只是誰知,碰到陳德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又沒有腦子的莽夫。

  他當面用這事威脅沈鶯歌,先不說會不會被她記仇,單就等這消息傳到沈闕耳中,也會引來對方的不滿和猜疑。

  之前要不是順天府辦事不力,怎會讓劉思邈那些人在眼皮子底下藏了那麼久,直到人都跑了他們才反應過來?

  而現在,東集市中早該被清了個乾淨的流民還有倖存,陳德不提還好,沈闕礙於面子當做不知道也就過去了。

  可偏偏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這事挑了出來!

  對沈闕那麼看重臉面的人來說,這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更何況,陳德不僅承認了自己故意放過兩人,甚至還大言不慚,說他之前就是礙於沈鶯歌的身份才留下他們的。

  沈闕本就生性多疑,哪怕空穴來風的無稽之談,他都要錦衣衛掰開了,揉碎了的核實一番,更別提是這種不打自招的東西。

  錦衣衛是皇帝親衛,對文武百官有偵緝督察之責,常人唯恐避之不及,陳德卻因為沈鶯歌錦衣衛的身份放過了兩個流民。

  即使露白和李嬸早已擺脫了這一層身份,即使沈闕對此事早已心知肚明,甚至當面提點過沈鶯歌。

  但陳德的這一行為在沈闕看來,往輕了說是他在向錦衣衛示好,往重了說,那就有拉攏之嫌!

  因此,在沈闕本就已對他心生不滿的情況下,這件事更是在把他自己往絕路上推。

  如此愚蠢的行徑,著實在沈鶯歌的意料之外。

  這些道理容久又何嘗不知,可他看著對方腿上的淤痕,還是大為光火。

  藥膏被細緻抹開,他小心地幫沈鶯歌把褲腿放了下來,又將鞋襪穿好。

  他冷著臉道:「那個蠢貨早晚會死,但我不介意再幫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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