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班師回朝
2024-09-05 02:16:27
作者: 盛夏梅子冰
容久當然不會回答這麼自討苦吃的問題。
既然決定裝傻,那就裝到底。
他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拍了拍衣服,莊重得不像是剛摔過一跤,更像是要去上朝議事。
整理好儀態,他看向那隻完好無損的烤兔子,詭異地沉默了一瞬。
所以他摔這一下究竟是為了誰,為了英雄救美……一隻兔子?
沈鶯歌檢查了一遍多災多難的烤兔,發現連一點灰塵都沒沾上,頓時喜笑顏開。
她掰下一條腿遞過去,慷慨道:「來,九千歲,你護駕有功,賞你的。」
容久:「……」
他一時竟不知該從哪句話開始說起。
欲言又止了下,他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兔腿:「多謝,不過『兔子陛下』知道你把它的腿分給我了嗎?」
此等大逆不道的發言放在何處都要被問罪,但現在四下無人,更沒人能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靠近他們,說話便放肆了些。
沈鶯歌嘴角一彎,意有所指道:「要是被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但九千歲不是早就與我約好了,要共進退的嗎?」
她雙腿一盤,席地而坐,像是閒聊一樣邊說邊從木籤上撕下一塊肉塞進嘴裡。
容久沒她這麼隨性,硬是在樹旁找到一塊相對平坦的石塊後,才紆尊降貴地坐下。
「你真的想好了嗎?」他垂下眼皮,漫不經心地問道。
正與烤兔子鬥智鬥勇的沈鶯歌咽下一塊肉,覺得腮幫子嚼得有點累:「不到萬不得已,我們都不想破釜沉舟,雖然我希望命運有時能留點餘地,不要太過絕情,但可惜我這個人運氣向來不好,所以也不指望那虛無縹緲的神明了。」
她輕嘆了口氣,從腰間解下水囊灌了一口。
容久斂眸默然片刻,忽然道:「這次霽城的事還算順利,但我總覺得有些事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
聞言,沈鶯歌手上動作一頓。
錢東林等人已經伏法,但他所牽扯的關係脈絡十分龐大,能這麼順利地砍了他的腦袋其實她也有些意外。
要說這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人,那自然是非弘光帝莫屬。
只是他除了下了幾道旨意,允了他們的見機行事之權外,似乎與此事牽連並不深。
沈鶯歌甚至懷疑過總是躲在背後搞一些么蛾子的太子和二皇子,畢竟沒有朝中勢力的支持,錢東林和廖同知這些人再怎麼串通,也不可能手眼通天。
例如當初錢東林借潘靖之手踏上皇商的位置,他的消息是怎麼來的,又是怎麼肯定自己能從中分一杯羹,這都是亟待解決的疑問。
除此之外,她直覺錢東林和鴉青意圖拉攏容久時說的那些話並非無的放矢。
「你是覺得……」眉心微蹙,她壓低聲音:「這件事是那位在背後推動?」
容久不置可否,只是譏誚道:「若非如此,那我們還真是時來運轉了。」
可運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他們這種人又最忌懷揣僥倖。
信自己時運當頭,不如早點買口棺材更好。
正如沈鶯歌不信運氣一樣,容久對此更是不屑一顧。
暗忖片刻,沈鶯歌斟酌道:「你說有沒有可能……那位早知霽城的水不乾淨,所以才藉機派我們來渾水摸魚?」
平時前朝後宮的周轉花銷也好,如之前太子迎娶側妃時上下籌措需要用到的銀兩也罷,包括這次南方水患……樁樁件件對國庫來說都消耗不小。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真正當家的人才能明白支撐起一個家需要耗費多少心力。
更遑論要維持整個王朝的運轉。
九五至尊的位置看似至高無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也不是誰都能做得了的。
在這個關頭,若想儘快充盈國庫,沒什麼是比查抄一個貪官或是富商更好的選擇了。
只是……
這樣置身事外,又不動聲色的算計實在令人心驚肉跳,哪怕知道可能性極大,一時間沈鶯歌還是不敢相信。
容久倒是見怪不怪,笑著安撫道:「先別想那麼多了,心裡有底就行,想太多反倒平添煩惱。」
沈鶯歌沉默地盯著他。
……也不知每次是誰先挑起來的。
潮熱的風掠過山林,茂密綠葉霎時如蝶海振翅,颯颯翻飛。
他們原本都是孤身挺進的戰士,前無壁壘,後無援軍,只能憑藉滿腔孤勇在茫茫前途中殺出一條血路。
前方大霧瀰漫,他們甚至無法窺見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只能如履薄冰地從蛛絲馬跡中尋得端倪,歷盡千辛萬苦才能拼湊起那麼一丁點線索。
但也許是上天垂憐,終究還是將同路人送到了彼此身邊。
他們或許互相猜疑過,也互相利用過,然而當吹去命簿浮塵,那字裡行間寫著的卻不是沉淪赴死,而是並肩前行。
——
幾天後,一行人順利回到雍景城。
沈闕對此行的結果頗為滿意,特地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
宴會接近尾聲時,沈闕酒酣耳熱,同眾人交代了幾句便準備先行離開。
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陳青站了出來。
他胳膊上的傷還沒好,就已經執意拆了紗布,抱拳行禮時的姿勢還多少有些不自然。
「陛下,臣有一事稟報。」
正帶著吳啟勝準備離開的沈闕腳步微滯,垂目朝他看了過來。
帝王臉上的慣常笑意褪去,像是已經猜到了什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看著陳青沉默良久,他才妥協似的嘆了口氣,轉身前拋下一句:「跟朕來吧。」
與歌舞歡騰的熱鬧場面不同,席間暗流涌動。
若說之前還顧忌著沈闕的面子維持表面和諧,此時陳青突兀的言語就像一把刀,破開了虛與委蛇的假面。
不少人都在暗地裡交換了個眼神。
容久仿佛事不關己,自顧自地品嘗著杯中佳釀。
沈鶯歌也沒有動,只是在低頭夾菜時餘光一掃,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
直到月上枝頭,這場本該早就結束的宴會仍沒有一個人提前退場,都好似在等待什麼一樣。
中途沈鶯歌借著解手的藉口出去晃蕩了一圈。
「路過」勤政殿外時和守在不遠處的錦衣衛交談了幾句,她角度選得極好,既保證自己側目一瞥就能看到殿門前的情形,又憑藉宮牆遮掩巧妙地避開了門口守著的吳公公的視線。
夜裡四下寂靜,她又耳力出眾。
儘管殿門關著,還是隱約能聽到些動靜——例如沈闕的怒喝。
即使聽不清內容,也足夠她推測出那兩人在說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