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露從今夜白
2024-09-05 01:56:43
作者: 盛夏梅子冰
除他們三人外,在場眾人皆是一震。
錦衣衛?錦衣衛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不是……專為天子辦差的嗎?
不等他們想出個所以然,那地痞中就已經有人開始退縮,聲音不大,但在這方寸之地,卻讓每個人都聽得分明。
「老大,我,我們還是趕快走吧,錦衣衛可是……可是那位手下的人。」
天子高居廟堂,他們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但統領錦衣衛的九千歲,不僅惡名如雷貫耳,甚至也有不少人見過他率一眾緹騎橫行街市的身影。
那可是真真切切有可能會落到他們脖頸上的刀!
「閉嘴!」地痞老大氣急敗壞地喝止。
他明白這人的意思,卻又顧及面子不想就這樣跑了。
只是他尚且能忍,卻管不住手下的地痞,他們早就慌了神。
「不行,我不想死!我更不想落在他們手裡!」
「對,我們還是快跑吧,萬一被抓住……那可是生不如死!」
「跑,快跑吧!」
附和聲此起彼伏,一陣叮了噹啷的聲音過後,武器被扔了一地。
十數個地痞除了老大外,只留下了他的三兩個心腹,其他人都紛紛逃竄。
地痞老大恨恨咬牙半晌,還是不得不頹然屈服。
「我們走。」
沈鶯歌忽然道:「等等。」
地痞老大停下腳步,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問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吩咐沒有,不過有條忠告。」沈鶯歌對他的怒意視而不見,自顧自道:「從今日起,別讓我再看見你們出現在這裡,若是哪日我心血來潮閒逛到此,發現少了個人……」
「那你的胳膊就不止被穿兩個洞這麼簡單了。」
待她說完這番火上澆油的話,對方也在劇痛之下成功被她氣暈了過去。
心腹趕忙攙扶著老大逃離。
沈鶯歌轉身朝大嬸伸出手:「已經沒事了,起來吧。」
對方抬頭望著她,眼中驚怒盡消,湧出不可置信的淚水。
「謝謝,謝謝各位官爺。」
原本躲在斷壁後的人們也悄悄探出頭,打量著他們三人。
「無妨,舉手之勞罷了。」
沈鶯歌甩了下手裡的刀,只是血跡仍舊殘留在上面,還得用布擦過才行。
她暗自嘆了聲,忍不住想到了容久的那把「三更」。
吹毛斷刃,血過無痕。
很難不愛啊。
她收刀歸鞘,還沒等安慰的話說出口,就見原本被大嬸護在懷裡的瘦小身影轉了過來。
對方看著她,哽咽道:「大哥哥,謝謝你。」
正是他們之前遇到的賣花的女孩。
沈鶯歌曲肘撐膝在她面前蹲下,伸手為對方拭去眼淚。
「壞人已經都被趕跑了,別害怕了。」
小女孩指向一旁被打翻的花籃,原本鮮嫩的花瓣已經被踩入泥土,破碎不堪。
她帶著哭腔道:「他們踩壞了我的花,不能送你花了。」
沈鶯歌笑了聲,給對方指了指自己的腰間。
玄色勁裝的映襯之上,一朵潔白如雪的山茶花別在腰帶內側,完好無損。
「我已經收到了。」
安撫好驚慌的小姑娘之後,沈鶯歌正準備離開,卻被那個大嬸叫住。
「官爺留步。」
「還有何事?」沈鶯歌停下腳步,回身看向對方。
卻見那方才還與地痞們對峙的婦人忽然躊躇起來,她又看了眼依偎在自己腿邊的小女孩,終是重重嘆了口氣,下定決心朝沈鶯歌走來。
「官爺,這孩子她娘……應是回不來了,民婦有一不情之請。」
沈鶯歌疑惑不解,卻還是道:「但說無妨。」
「您,您可否……」大嬸侷促地攥緊了衣角,看向沈鶯歌哀求道:「您可否收下這孩子?」
沈鶯歌登時一愣。
「她很聽話的,您收在身邊,哪怕讓她當個丫鬟也好。」大嬸見她神色,趕忙解釋。
沈鶯歌有些為難道:「可我……是個男子,恐怕多有不便。」
大嬸搖了搖頭,眉間是化不開的愁苦:「像我們這樣的人能不能活過今日都不知道,因此只要能保這孩子活下去,為奴為婢她都得去,況且您方才也看到了,我們自身難保,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
「原本民婦是打算,再過幾日就給她找個有錢人家,哪怕給人當燒火丫頭,也比待在這裡餓死凍死強,可又怕遇上個黑心的主子,萬一……萬一出了事,我在九泉之下都難以瞑目,但我看得出來您是個好人,所以這才懇求官爺,收她做個丫鬟伺候您。」
小女孩站在她身側,看著大嬸,一雙大眼睛中的濕意尚未褪去,卻好像已經明白了什麼。
大嬸撲通一聲在沈鶯歌面前跪下,臉上是難掩的愧色。
「民婦深知這樣的請求實在冒昧,但若不是我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也不會出此下策,只要您能同意,我一個銅板也不要,而且在我死前都會去找地方做工,之後每月的月錢都給您一半,只要……只要您能給這孩子一個住的地方,給她吃口飯就夠了。」
孔川和曹安福一時間也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沈鶯歌沉沉嘆了口氣。
「罷了,我應你便是。」
大嬸怔了一瞬,痛哭流涕地向她叩頭,連頭磕出了血都沒停下。
沈鶯歌上前扶住她:「我不要你的銀子,但還得問過她自己願不願意才行。」
大嬸連忙拉過小女孩,催促道:「丫頭,快說啊。」
小女孩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幾眼,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只是隨著點頭,原本含在眼眶裡的淚珠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沈鶯歌拉著小女孩離開時,大嬸站在巷口望了許久,直到再看不到她們的身影,她才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
沈鶯歌低頭看了眼悶悶不樂的小女孩,試圖引開她的注意力:「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腦袋搖了搖:「我沒有名字,我剛出生不久爹就不在了,阿娘和李嬸一直叫我丫頭。」
頓了頓,她抬頭看向沈鶯歌:「大哥哥,李嬸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沈鶯歌耐心道:「怎麼會,李嬸不是還說讓你以後有空回去看她嗎?她只是希望你過得更好一點。」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低落的情緒這才緩和些許。
「那你知道自己是何時出生的嗎?」沈鶯歌問道。
小女孩腦袋一揚:「這個我知道!我阿娘說我是在中秋節前出生的,可到底是哪天……我忘記了。」
沈鶯歌考慮片刻,道:「中秋節前是白露,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不如你就叫露白,如何?」
小女孩眼睛一亮,重重點頭:「好!露白……好聽!我也有名字了!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