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踏著刺骨寒風而來
2024-09-05 01:54:24
作者: 盛夏梅子冰
沈鶯歌所在的督捕司一行人隨刑部尚書裴長安趕到的時候,官軍已將郡王府層層圍了起來,唯有參與辦案的幾個府衙在出示腰牌之後才能進入。
書房外,大理寺卿俞秋和都察院御史陶策滿臉焦急之色。
俞秋剛升任不久就遇到這麼大的案子,急得原地打轉。
他一見裴長安就立刻迎上來:「裴大人您終於來了,今早事情傳到宮裡,陛下龍顏大怒,命我等三司會審速速查清來龍去脈,將兇犯逮捕歸案。」
「急什麼?不成體統,先進去看看再說。」裴長安表面雖冷靜許多,可依舊惴惴不安。
三人進屋後,陸捕頭便帶著手下捕快候在門口。
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剛才又忙著趕路,沈鶯歌好不容易才有空靜下心來思考。
據她所知,被害的魯陽郡王沈梓固是淮南王沈瑜的次子,沈瑜與弘光帝那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當年奪位之亂後,弘光帝將其餘兄弟全部剷除,唯獨留下了這個胞弟,因此許多人也在私下感嘆說,縱然帝王無情,但當今聖上對這個弟弟到底還是心存仁善。
皇太后更是極為寵愛自己這個小兒子,要不是因為沈瑜需要長居封地,他的長子之後也要承襲爵位,也不會讓沈梓固住在雍景城。
但現在親孫子遇害,恐怕宮裡也亂成一鍋粥了。
裴長安等人沒過多久便走了出來,沉聲向陸捕頭吩咐道:「先帶人把屍體抬回去,讓仵作儘快驗屍。」
陸捕頭應了一聲,便招呼沈鶯歌和趙眠跟他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沈梓固的屍體蜷縮在桌旁的地上,桌上還擺放著酒菜。
屍體雙唇發烏,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也泛著不同程度的黑紫,雙拳緊握,應該是死前極度痛苦所致。
沈鶯歌和趙眠一起將屍體放到擔架上,剛走下書房前的台階,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高喊。
「九千歲到——」
沈鶯歌心頭猛地一跳,還是趙眠小聲提醒了幾句她才反應過來,連忙將擔架放下跪地迎駕。
守在府中各處的官軍均在原處叩首,原本在暖閣內等候的裴長安等人則連忙迎過去,跪地行禮。
一時間場面竟如御駕親臨。
沈鶯歌和趙眠跪在陸捕頭後面,她深深埋下頭,心頭怦怦直跳,手心更是攥了一把冷汗。
她和容久都在雍景城內辦差,想過會再遇見,但沒想到竟會來得這般快。
只希望他能將她這樣的無名小卒視作擺設,辦完事趕緊離去。
此時的容久踏著刺骨寒風而來,緋紅衣袂翻飛,在漫天白雪中擦出一道如烈火般熾熱詭麗的色彩。
寒風拂去他肩頭落雪,身後披風如蒼鷹振翅欲飛,只在恍若展翼時將勁瘦挺拔的腰身匆匆一現。
他不似尋常男子那般濃眉星目,入鬢長眉也只好似水墨畫在蒼白麵皮上留下漫不經心的一筆。
銀白面具遮擋了他鼻樑之下大半張臉,冷光森森青面獠牙,倒是削弱了陰柔俊美,平添幾分肅殺血氣。
容久腳步一停,就立刻有隨行錦衣衛搬來梨花木太師椅放在廊下。
他揚手掀了披風端坐其上,垂眼睥睨眾人,眸中笑意冷淡:「很熱鬧啊。」
沈鶯歌埋著頭,盡力將自己藏在陸捕頭身後。
都察院御史陶策試探問道:「不知提督大人來此有何要事?」
容久搭上扶手,眉目倦怠慵懶,卻生生將幕天席地坐出了高居閻羅殿上彈指判生死的氣勢。
他譏諷一笑:「陶御史可越發糊塗了,魯陽郡王身死,難不成本督還能是來做客的?」
陶策與裴俞二人對視一眼,乾笑道:「是下官思慮不周,只是陛下今早僅命我等三司會審……」
容久忽然低笑出聲,愉悅笑意沉在喉間,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連泛著病態蒼白的眼角都染上薄紅。
他本就生得雌雄莫辨,這下更如鬼魅般綺麗。
一時間,院內落針可聞,眾人連呼吸都不自覺放慢,只留簌簌作響的枯枝。
良久,容久斂了笑意,好似失望般地嘆了口氣。
他毫不遮掩眸中的輕蔑,語氣已有些厭煩:「東廠辦事,所到之處皆如御駕親臨,什麼時候也需要同旁人解釋緣由了?」
談笑間步步緊逼,未見刀光劍影,卻已經逼得三人出了一身冷汗,俞秋更是嚇得雙腿打戰,連頭都不敢抬。
還是裴長安硬著頭皮上前圓場:「大人誤會了,陶御史並非此意,只是事關重大,聖上嚴令儘早破案,這才想問清提督的來由,我等也好從旁協助。」
容久眸色幽深,不耐之情溢於言表:「早這樣說豈不省事,既如此,那就有勞幾位將屍身和現場證物全部整理好交接給錦衣衛,案發時的書房也一併封鎖,至於王府內的其他人,全部回到自己屋內。」
「違令者,斬。」
眾人聞言,心思各異。
裴長安等人驚怒交加,認為容久此舉無異於把他們當做手下使喚,尤其還要軟禁郡王府的人,更是以下犯上。
可他像個索命惡鬼一樣端坐在那裡,任誰都不敢妄言,只能忍氣吞聲。
其他人跪在原地惶恐不安,如陸捕頭之流早已被嚇得直打哆嗦,哪還顧得上想這麼多。
沈鶯歌見容久坐在廊下並未靠近,稍稍放下心來。
而此時她恰好跪在屍體旁邊,隱約間聞到一陣似有若無的香氣。
她循著香味輕嗅,卻發現那味道似乎是從屍體上傳來的,正當沈鶯歌俯身靠近屍體想要進一步確認,卻聽頭頂傳來一聲不著溫度的輕笑。
「膽子不小,敢在本督眼皮子底下動手腳的你還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