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帝心
2024-09-05 00:27:33
作者: 春風攬星河
翌日早朝,容晚持著笏板雙眼烏青地站在百官之中,漠然地望著前方。
「諸位愛卿,可還有事啟奏?」雍帝打著哈欠,斜躺在龍椅上道。
堂下無人回應。
忽然殿門被猛地打開,一陣冷風直灌進殿裡,把昏昏欲睡的百官驚醒。
一打眼,一身著戎裝,渾身浴血的容家軍少旗將軍高高舉著一卷羊皮紙,沖了進來,
「報!」
「八百里急報!」
他直直地跪在地上,悲呼道,「陛下,涼州失守了!」
滿殿驚嘩,竊竊私語者眾,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得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涼州失守!容晚站在原地,卻如雷擊,涼州之地,地處北關的要點,可以說是保護中原腹地的一個關鍵的地方,況且涼州本是連綿的山脈,易守難攻之地……怎麼會?
「沒用的東西!」雍帝瞬時大怒,猛地抓起面前桌案上的硯台狠狠地砸向他的腦袋,直接砸出一個血窟窿,血汩汩往外冒著。
少旗將軍不躲不閃,一聲不吭,任鮮血淋漓,悲聲道,「陛下,涼州失守,軍中糧草已不足,兵馬也損失慘重,望陛下垂憐,增派援軍。」
「增援增援!一個個就知道問朕要人!」雍帝氣急,指著百官,破口大罵,道,「要人,就知道問朕要人!容家軍整整八萬人啊,八萬人,朕都派去了北關!」
「你們呢!你們給朕什麼?折損2萬能兵悍將,守城的將士更是不計其數,哪怕就算是用命去填,你們也應該把南蠻這個毒簍給朕堵住了!」雍帝急怒攻心,拽著龍袍,快步走下了殿,一腳惡狠狠地踹在這個將軍身上。
「你現在告訴朕,涼州失守了,是不是下一個就是西城,再下一個就要輪到朕的帝都了!混帳東西!一群混帳!」
「是臣等無能。」少旗將軍不顧身上的疼痛,立刻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筆直的跪著懇求道,「懇請陛下增援。」
「混帳!混帳!」雍帝氣得一腳又一腳地踹在他身上!
百官都縮著,無人出聲。
唯有容晚上前一步,朗聲道,「臣願領命前往增援。」
容晚的話就像是猛地扎進雍帝心底的刺,激得他調轉了方向,指著他,罵道,「你領命?要不是你父親敗了,南蠻怎麼會南下?你去領兵?你怎麼領?你容家是不是要將帝都要送給那些蠻子才好!」
「臣願以項上人頭保證,必誓死奪回涼州!」容晚直視雍帝,字字鏗鏘道。
雍帝沉默了下來,踱步在大殿裡來回地走,面色陰晴不定。
「臣請命增援涼州!」容晚不退半分,單膝跪地,請命道。
雍帝複雜的目光落在容晚身上,許久才道,「朕能相信你嗎?」
匪夷所思的一句話,卻道盡了雍帝的心思。
容家,軍心,名望,和他的江山,孰輕孰重在他心裡不斷地權衡。
「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不滅南蠻誓不還!」容晚的話擲地有聲,整個大殿迴蕩著她的回聲。
「容家……」雍帝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像在掂量。
「臣亦願追隨容監理,奪回涼州!」少旗將軍亦朗聲請願道。
「容家,容家軍……好,好得很!」雍帝忽然震怒,對著滿殿的大臣喝道,「你們呢,都啞了嗎?整個大慶,朕除了容家,就再沒有一個人能扛得起朕的江山,為朕分憂嗎!」
大殿上鴉雀無聲。
「陛下,有!」左相適時踏出一步,道,「臣推舉吏部侍郎李山之子李茂領兵前往,平定北關。」
雍帝的聲音平緩了些,問道,「誰是李茂?」
「是犬子,現在正在御前當值。」李山被突然點了名,上前一步,躬身道。
「朕記得你,去年吏部的案子處理得不錯。」雍帝誇獎道,「想來你的兒子應該也是個人才,來人,宣李茂上殿!」
容晚單膝著地跪在地上,垂目掩蓋她的情緒,左手藏在寬大的衣袍下攥得死緊。
陛下的心思她怎麼會猜不到?無非是忌憚軍心,忌憚民心,忌憚容家!
可李茂?那個沒用的廢物,讓他前往豈不是白白葬送無數將士的性命?
「宣李茂上殿!」門外的內侍通傳,整個大殿上所有的文武百官都齊刷刷地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穿著從四品御前侍衛戎裝的李茂,看著倒是有幾分樣子,只是看他腳下虛浮的步子,容晚也明白,空有其表罷了。
「臣李茂叩見陛下。」李茂標準地行禮道。
「平身。」雍帝看著他,道,「朕看你有點眼生,剛當職不久吧?可學了什麼好本事?」
「回陛下,確實當值還不到一年。」李茂復又道,「不過粗淺地學了些,能對得上幾個好手!」
「陛下,李茂雖當值不到一年,卻是這一批的帶刀侍衛中的個把好手,更何況他師從榮威將軍三年有餘,早已學成出師。」左相附言道,「榮威將軍當年也是不弱了威風的,想必他的學生也差不了。」
想起了曾經也是雄風振振的榮威,雍帝的神色鬆動了些,目光在容晚和李茂的身上來回徘徊,像是舉棋不定。
良久,才看著李茂道,
「涼州失守,你可願替朕奪回此地!」
李茂受寵若驚,喜色浮於表面,立刻道,「臣萬死不辭!」
陛下還是捨棄了容家。
容晚的心如墜冰窖,她立刻站了起來,再顧不得君臣禮儀,高聲呼道,「陛下,請您收回成命。」
「容白,你的眼裡還有朕這個君上嗎?大殿之上,亦敢出言無狀!」被當眾駁了面子,雍帝氣急道。
「萬民為重,社稷為先,臣雖死亦無悔,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容晚立於朝堂之上,目光灼灼而不畏懼半分。
「好一個萬民為重,社稷為先!」雍帝冷道,「難道在你容家的眼裡,朕的大慶除了容家的人已無人可用了嗎?」
「臣不敢。」容晚直言道,「但替大慶守好河山,護好家國,是我容家,歷代的使命。」
「陛下,臣願領命前往!」李茂急道。
在他的眼裡,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不但可以建功立業,更是打壓容白的好機會。
「臣請求陛下允臣與李茂一戰!」容晚知道雍帝的心思,但為了容家軍,為了無辜的將士不再枉死,請命道,「若臣輸了,立刻辭官回鄉,絕無二話!」
雍帝的目光這才落在了他身上,左手捏著右腕的檀木串轉著,不發一言。
「容監理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左相這時插了進來,道,「你說要戰,誰不知道你容家世代習武,技藝高絕!可戰場不是打打鬧鬧的小玩意,是要用兵法,用詭道的。」
「就算你憑身法贏了李侍衛一籌又如何?別忘記你容家剛剛從北關大敗而歸!」
「臣還可以比沙盤!」容晚還欲再說,卻見雍帝擺了擺手,示意她住嘴。
左相的一句話,徹底提醒了雍帝,也給了雍帝底氣,道,「左相說的是,傳朕旨意李茂少年英勇無畏,朕心甚慰,特賜封為鏢旗將軍,派北駐軍三萬隨行,為朕平定北關,奪回涼州,護我大慶江山!」
容晚已不知自己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雍帝昏庸,忌憚容家已到這般地步!
但她仍不願放棄,上前道,「臣請為副將一同前往平定北關。」
「容監理剛剛上任兵器監,事務繁多,還是先多學習吧。」雍帝一句話,將一切定了下來。
「臣叩謝陛下,必不負眾望,奪回涼州!耀我大慶!」李茂的臉上寫滿意氣奮發的得意,與容晚哀而不傷的神情形成了對比。
滿朝齊聲道,「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