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滾

  他要幹什麼？

  他想讓她消失，這樣她就無法再玩弄他，無法再裝著無辜地欺騙他，也無法再給他一顆糖又打一棒子。

  玄湛的視線緩慢地落到了她細嫩的脖子上。

  他只要稍微用力，便能得償所願了啊……內心深處壓抑著的痛苦幻化成魔鬼。

  不停地在誘惑著他。

  

  聶嬌嬌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他的眼神逐漸瘋魔，長指掐向她的脖子，將她死死地釘在牆上，逐漸用力。

  聶嬌嬌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玄湛。

  他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冷靜，無論何時，永遠矜貴優雅，即便他厭惡一人，也不可能露出這樣失控的模樣。

  此時的他，宛若地獄裡走出來的死神，向著她斬下死亡的鐮刀。

  聶嬌嬌心跳得極快，她既害怕又不解。

  她也不是沒有對玄湛說過狠話，之前還動過手，也沒有見到他這麼嚇人過，到底怎麼了？

  不會是與聶嘉嘉吵架了才回來的，正好她給撞槍口上了？

  那她也太倒霉了吧。

  聶嬌嬌可一點都不想就這樣死在他的手裡，她艱難地抬起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掰他的手指。

  「玄……咳……玄湛……咳咳咳……救命……」

  男人像是喪失了所有的理智，他的眼神里只有濃濃的殺氣，只想著解脫。

  氧氣一點點消失，聶嬌嬌的臉色呈現了青紫色，她眼神都跟著恍惚了。

  她沒了力氣，雙手無力地往下垂。

  她真的要死了嗎？

  真沒想到，三年前被退婚的時候沒死，失去孩子的時候沒死，在國外的時候沒死，最終繞了一圈，竟是要死在自己心愛的男人手裡。

  多麼諷刺。

  如果有來世，她不想再遇到他了。

  不想再那麼卑微到塵埃里地去喜歡一個人，而那個人，眼裡從未有過你。

  她緩慢地閉上了眼睛，眼角不自覺地溢出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滴答。

  滾燙的淚珠砸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那麼輕的一滴淚，卻如千斤重般地砸了下來，玄湛濃密的眼睫毛狠狠地顫抖著，眼神瞬間清明。

  他在做什麼？

  看著奄奄一息的聶嬌嬌，玄湛的手一抖，驀地鬆開了。

  聶嬌嬌的身體軟軟地順著牆壁滑落，她癱軟在地，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委屈難過和憤怒也在此刻壓抑不住地爆發，「混蛋，你，你就這麼想我死嗎？」

  就這麼恨她，恨不得她死嗎？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混蛋，我，我當初就不應該去把你叫醒，讓你死了算了。我就應該離你離得遠遠的。」

  「以前你都不會讓我傷到一根手指頭的，你現在怎麼能這樣對我！」

  只是可惜她的聲帶受了損，聲音嘶啞，幾近呢喃，玄湛斷斷續續地，只能聽到一兩句。

  玄湛閉了閉眼，眸底有著懊惱，還有無盡的後怕。

  他呆滯地看向自己的雙手，差一點兒……他就真的要了聶嬌嬌的命。

  他的雙手用力地攥緊，良久，他克制住全身的顫意，伸出手，想要去扶聶嬌嬌。

  同時，他張了張口，「對……」

  然聶嬌嬌眼角的餘光瞥見，以為他又要做什麼，條件反射地將他的手臂用力一推。

  「滾。」她紅著眼睛，扯著嗓子，盡力地喊出這個字。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

  其實聶嬌嬌此時根本沒有什麼力氣，但他還是被她推得，踉蹌地後退了兩步。

  他看著聶嬌嬌充滿憤怒和厭惡的眼神，看著她渾身戒備的模樣，他心如刀割。

  本來，他並非想要這樣的啊……

  耳邊不由地響起剛才聽到的話。

  ……

  「你就這麼想我死嗎？」

  「我當初就不應該去把你叫醒，讓你死了算了。」

  「我就應該離你離得遠遠的。」

  ……

  他知道，這是她的真心話，三年前他就知道了。

  她終究還是當著他的面說了出來，而真的聽到的時候，原來還是如此難以承受，萬箭穿心。

  他扯了扯唇角，竟還能笑出來。

  他不過就是想要一人心，怎麼這麼難。

  玄湛黑眸死死地瞪著聶嬌嬌，真想要看看，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如此地鐵石心腸。

  宅子裡徹底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儘管聶嬌嬌梗著脖子與他對峙，可她全身卻因為恐懼而劇烈發抖。

  良久，玄湛動了動唇，聲音狠厲。

  「聶嬌嬌。」

  「你真行啊。」

  丟下這兩句話，他不再看她，猛地拉開門，邁開長腿，大步離去。

  巨大的摔門聲響起，緊接著是車子啟動的聲音，再之後是嗖地一聲遠去，直至消失。

  聶嬌嬌似是還沒有回過神來，足足在原地呆怔了一分鐘。

  她轉動著僵硬的眼珠子，看著玄關處一片狼藉，笑了一聲，笑著笑著，眼淚滾落下來。

  她曾那麼喜歡玄湛啊……

  小迷妹一樣鍥而不捨地追著他跑。

  趕都趕不走。

  恨不得一直貼貼，一直黏在一起，像個牛皮膏藥。

  而現在，她對他說，滾。

  聶嬌嬌緩慢地蜷縮起身體，雙臂努力地抱住了自己。

  她想起那句歌詞，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是否能夠紅著臉。

  做不成戀人，做個普通的朋友也行啊，哪怕只能簡單地問候。

  如今看來，這樣都是奢望。

  …

  玄湛踩盡油門，車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疾馳著。

  他的眼前不斷地浮現聶嬌嬌厭惡的眼神，耳邊響著她痛恨的話，像是一隻大手，惡狠狠地扼住他的脖子。

  他覺得呼吸不暢，額角青筋爆起，渾身肌肉緊繃，薄唇死死地抿成了一條冷硬的線。

  他和聶嬌嬌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啊……

  可在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冰冷至極的夜晚，他知道了那件事。

  世界在他眼前崩塌，他直接墜入深淵。

  他已經許久不曾想起了，現在不受控制地往腦海里鑽，他眼神止不住地恍惚。

  等他回過神時，車頭已經歪了，直直地朝著路邊撞了過去。

  砰地一聲巨響。

  車子撞上電線槓，車頭瞬間凹陷進去，巨大的衝撞力使得玄湛整個身體狠狠往前，腦袋重重地磕在了方向盤上。

  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