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相逢

  「我往常出門，少有人這樣稱呼。」甚至可以說，這是獨悠第一次被人稱呼為秦奶奶。來往的客商們，大多稱呼獨悠為張姑娘，成親之後，改口稱為秦嫂子。吳大奶奶和榮三奶奶這樣相熟的人家，索性就叫獨悠的名字以示親熱。

  至於鄰居們，不是叫名字就是姐姐侄女。倒還沒有人稱呼過獨悠為秦奶奶。見獨悠這樣說，管家娘子也笑著道：「您啊，就是客氣，還請往這邊來。」

  說話時候，獨悠看見又有馬車來了，上面也有人下來，獨悠就笑著道：「又來人了，你先往那邊去，我曉得路的。」

  「您請您請。」管家娘子給獨悠指了一條路，就又迎上那輛馬車。冬兒已經瞧見那輛馬車，她的手指不由一緊，甚至腳步還落後了幾步。

  獨悠往前走了兩步，不見冬兒跟來，獨悠不由回頭，冬兒這才回神過來，提著裙子追上獨悠：「我就是，少見這樣多的人，不由看入迷了。」

  「今兒來的人多，你等會兒也會被帶走，和別人家的下人們坐一起吃吃喝喝。也沒有什麼好發怯的。」獨悠以為冬兒是見到這樣多的人，又頭一次被帶出來，心裡發怯，笑著安慰她。

  冬兒應是，跟著獨悠進了二門。吳太太婆媳正站在二門處迎接客人，見到獨悠，自然又是一番寒暄，吳家的管家娘子就帶著冬兒下去。獨悠和吳大奶奶說笑著往裡面走。

  剛走出幾步，就聽到吳太太那歡喜的聲音：「李太太，您來了，您可真是貴客，我們下了這麼多帖子，才總算請到了您。」

  「這人是誰？」獨悠聽到吳太太那比原先更為歡喜的聲音，不由輕聲詢問。吳大奶奶笑著道：「這人的來歷，能說很長一段，不過我們今兒啊，不提她，還是說我們的。」

  獨悠曉得吳大奶奶不願意說，也就微笑點頭，和吳大奶奶一起走進今日待客的花廳。

  

  京城和南方比起來，算是苦寒之地，吳家的花廳內放了兩盆臘梅，邊上放了水仙。一走進去就聞到花香撲鼻而來。

  「這水仙和臘梅也不曉得怎麼養的，我年年過來問，回去讓家裡的花匠照著養，就沒有他們家養的這樣好。」獨悠走進去的時候，正好聽到一個人在那笑著誇讚。

  「嬸嬸若喜歡，說一聲，我就著人送去。」吳大奶奶已經笑著接話。說話的太太面色和善，獨悠也曾在酒席上見過這人，她家姓趙，家裡面有個幾十頃的大莊子，卻不種糧食，專門用來種菜，種菜之外還養雞，雞的糞用來壓菜，那菜種得十分肥。

  合京城的酒樓，有一多半都是他家供給的新鮮菜蔬，還有雞蛋和雞。這會兒聽到吳大奶奶這樣說，趙太太也笑著道：「你要說這個，就是羞我了，別人會說，這家連養花都養不好，誰曉得種的菜能不能吃。」

  眾人聽了都大笑出聲，說笑時候，吳太太陪著那位李太太來了，還笑吟吟地道：「京城比不得你們南邊，這會兒更冷不說，連花都沒有可看的。」

  「瞧您說的，我在南邊日子久了，倒常常想念京城呢。」李太太含笑說著，趙太太聽到了，順口就道：「這是想念京城一場風來半場沙嗎？」

  趙太太這話也算是慣常的接話，吳太太的神色卻變了變，還瞧了瞧那李太太的神色，生怕她氣惱。

  好在這李太太並沒氣惱，只笑著道：「京城總是家鄉，這別的地方再好，也不是家鄉啊。」

  「說的是，來，先坐下吧。大奶奶，外頭還有客人沒來呢。」吳太太招呼眾人坐下，也就讓吳大奶奶趕緊再去二門處迎接客人。

  吳大奶奶應是，帶著人匆匆離去，原本吳太太想把李太太安排在趙太太旁邊，但趙太太方才那句接話，讓吳太太覺得還是不妥，於是吳太太索性把李太太安頓在獨悠身邊：「秦奶奶和我們家也是常來往的，又是年輕人，也好陪您說說話。」

  李太太含笑應了，吳太太又笑著對獨悠道：「秦奶奶，那就勞煩你了。」

  「還請去忙。」李太太含笑說著，吳太太又急匆匆地去應酬別人去了。

  獨悠看向這位李太太，見她三十來歲上下，生得和藹可親，臉上帶著笑。見獨悠看向自己，李太太已經笑著道：「初次相會，不曉得秦奶奶家裡是做什麼的。」

  獨悠把家中做什麼的說了出來，也笑著問李太太。

  「我雖是京城人，卻離開京城多年。」李太太只這麼說了一句。離開京城不是經商就是做官，而看李太太的穿著打扮，更像是商人家的主母，於是獨悠也道：「這會兒在哪做生意呢？」

  「不過就是江南一代。」說完李太太還笑道：「江南一代風景很好，銀子也能賺得多，但畢竟不是家鄉。」

  「人戀家鄉也是常見的。」獨悠只覺得和這李太太幾句話說下來，這李太太不過是面上看著和藹可親，但每句話卻都飄得很遠，這讓獨悠意識到，這位李太太並不願意和人多說話，甚至於她表現出來的和藹可親，也不過是不得不表現出來。

  好在這會兒席已經開了，吳太太笑著說了幾句，下人們也就往席面上端上美味佳肴，又送上美酒。李太太卻只喝了一口就把美酒放到一邊，笑著道：「秦奶奶年輕，還是多喝一點。」

  「我還在餵孩子。」獨悠推辭喝酒，自然有理由。李太太的眉挑起：「秦奶奶竟然親自哺乳。」

  稍有些銀子的人家，為了不讓主母辛苦，都是僱請奶娘，獨悠曉得李太太這一問所為何來，但獨悠從不忌諱這些，只笑著道：「頭一個孩子，總是要多心疼些。」

  「頭一個孩子啊。」李太太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接著李太太就把杯中酒喝了一口：「那我就喝一口吧。」

  獨悠做個請的手勢，此後李太太似乎也不願意多說話，只是看著席面上的人，過了許久才嘆道：「多年不回來京城，京城的人也換了一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