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歡顏,是我
2024-09-04 20:28:41
作者: 十加一
沈沫蹲下身,滿眼心疼,手掌輕輕撫摸蘇歡顏濕透的背,語氣柔和,「歡顏,是我。」
蘇歡顏小嘴緊緊抿著,極力忍住不哭,在看到那雙熟悉又陌生的杏眼後,積壓在心中的悲苦爆發,一顆顆淚水順著臉頰滴下,
「你不是她。嗚嗚嗚嗚......我的朋友沒有了。」她靠在沈沫肩膀上號啕大哭,聲音掩蓋過暴雨的怒吼。
沈沫手掌輕輕拂過蘇歡顏濕漉漉的頭髮,動作極柔極緩,仿佛在撫摸一件易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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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即使心裡有再多的話也張不開嘴。
歡顏,我一直都在。
蘇歡顏肩膀一抖,以前,在她難過的時候,沈茉也會這樣撫摸她的頭。
傾盆而下的大雨,密得如瀑布,砸在泥坑上濺起圈圈白色的水霧。風大而急,路旁的香樟樹身形扭曲,似要拔地而起。公園中的行人早就回家避雨,只留下鞦韆旁,撐著黑傘的男子,以及一蹲一坐單薄的身軀。
轟隆隆——
三記悶雷過後,烏雲散去,雨勢漸漸褪去,太陽爭破烏雲冒出半個頭來。
淚水如同雨勢逐漸放緩,蘇歡顏抬起頭,眼睛、鼻子哭得通紅,臉頰處淚痕仍新。
「謝謝。」她聲音沙啞,看著被她淚水打濕的肩膀,道了聲謝。
哭過之後心裡仿佛暢快了很多,人總有一死,相信她的茉茉一定不願意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她還要為她手撕渣男,不可以就這麼倒下。
沈沫朝她笑笑,眉眼彎彎,嘴角帶著溫柔。
看著眼前熟悉的那雙眼睛,蘇歡顏有些恍惚,怎麼會這麼像,名字像,動作像,眼睛也像。
她是她的沈茉嗎?
「你.....可以陪我喝點酒....」話還未說完,她就後悔了,堂堂許家少夫人怎麼會放下身段陪她喝酒。
沈茉點點頭,「可以。」
她想陪她。
轉頭看向小高,一整把傘都斜在沈沫和蘇歡顏身上,小高跟個落湯雞一樣,渾身濕漉漉的。沈沫皺眉,語氣里滿是不好意思,
「小高,你先回車裡等吧,找個毛巾擦擦,別凍著了,我陪陪蘇小姐。」
小高張張嘴,少夫人左邊肩膀被雨水打濕,右邊肩膀被眼淚哭濕,風又大,他擔心少夫人著涼。
「我沒事,一會兒好了給你打電話。」
沈沫莞爾,示意小高不用擔心他。老宅的號碼、小高小吳的號碼、許安夏的號碼昨天都問王媽拿了,現在就存在手機里。
小高應聲而去,主人家的事情他不能管。
公園附近有一個二十四小時都不打烊的燒烤店,店面很小,是一對五十來歲的夫妻開的,蘇歡顏特別喜歡吃這裡的烤雞爪,雞爪伴著蒜香軟軟糯糯,再配上店裡自釀的米酒,唇齒回甘。
因為暴雨,又是工作日,店裡只有三個壯漢坐在門口的圓桌上,他們身形很壯,五大三粗,渾身帶著酒氣,說話嗓門很大,囫圇地在吹噓些什麼,有一個胳膊上還有瘮人的刺青,從沈沫進門就一直猥瑣地打量她們。
燒烤店門口掛著風鈴,牆面上貼了九十年代的歌星海報,微微泛黃。
第一次來的時候,沈沫並不是很喜歡這種地方,總覺得來這裡吃飯的人魚龍混雜,有些人還特別沒素質,可架不住蘇歡顏喜歡,一次兩次帶著她往這裡跑,來得多了,覺得這裡滿滿的煙火氣息。
「要吃什麼自己拿哈。」她倆一進門老闆娘就熱情地開口,看到蘇歡顏紅腫的眼睛,不由一愣,關心道,
「啊呀,你怎麼哭了,」蘇歡顏和沈茉都是她店裡的常客,兩個小姑娘每次來都是樂呵呵的,從沒有哭過。蘇歡顏眼帘下垂,嘴角帶著苦楚,回了聲「沒事」。
老闆娘見蘇歡顏不願意說也沒有多問,可能是剛失戀,誰都不願意傷心事重提。
側頭又看了看蘇歡顏身邊的沈沫,「沈小姐變漂亮了很多。」
沈沫一噎,沒有解釋,尷尬地笑笑。
蘇歡顏又用餘光打量了幾眼沈沫,很像真的很像。
沈沫怕蘇歡顏著涼,去便利店買了毛巾,又問老闆娘借了吹風機,交給蘇歡顏。蘇歡顏愣了片刻,喃喃道了聲謝,她的姐妹也這麼細心。
打開食物櫃檯,沈沫揀了兩串土豆、一串年糕、一串雞爪、一把五花肉並一根圓茄子放在盤子裡,交給老闆娘後習慣性走到靠窗的第三排坐下,這裡離門和收銀台遠,很清淨。
蘇歡顏拿盤子的手一愣,這是她和茉茉經常坐的位置。
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蘇歡顏拎了兩個杯子一壺米酒在老位置坐下,沈沫問老闆娘另要了一壺大麥茶。
接過蘇歡顏手裡的杯子,滾燙的大麥茶倒了進去,左右晃動,倒掉,再重新倒入大麥茶。
雖然沈沫沒有潔癖,但是她下這種館子總要用熱水把餐具燙一燙,這樣才吃得安心。她笑意盈盈地把蘇歡顏的杯子也燙了燙。蘇歡顏一向不拘小節,這些事從來都是她代勞的。
蘇歡顏看著眼前燙過的杯子發怔,她為什麼會和茉茉這麼像。
「你還沒有跟老闆娘說過口味。」蘇歡顏試探地問道。
「微辣加蔥加香菜不加蒜,老闆娘應該知道的。」
沈茉拿紙巾擦了擦桌子,雖然換了個皮囊,但老闆娘還是把她認成了原來的自己,這家店她和蘇歡顏常來,口味什麼的老闆娘早就記下了,沈沫並沒有打算隱瞞,如果蘇歡顏問她就直說,反正原身已死,解釋起來也方便,就是怕嚇到她。
蘇歡顏腦子「轟——」一聲巨響,比剛才雷的聲音還大。
這位許少夫人的口味和茉茉一模一樣,蘇歡顏腫脹的眼睛微黯,明明...明明茉茉已經死了。
蘇歡顏提起米酒,倒了滿杯,移到沈沫面前,開口道:
「沈小姐要不要試試這個米酒,口感很清爽,酒味也不這麼重。」 就是沈茉不愛喝,她總說味道怪怪的,酒不酒,飲料不像飲料,每次來就捧著大麥茶。
「謝謝,我喝不慣那個。」沈沫點點大麥茶,「我喜歡喝大麥茶。」 這是蘇歡顏的試探,她看出來了。
門口的風鈴隨風浮動,發出清脆地聲響,叮叮噹噹,極其悅耳。老闆娘把已經烤好的串端了進來,一時間燒烤味瀰漫了整個屋子,飄香四溢。
薄薄的五花肉烤得微微發焦,冒著油脂,滋滋作響,金黃的肉上鋪著薄薄一層辣椒麵,白色的芝麻、綠色的蔥花點綴著片片金黃,勾人的孜然香氣席捲味蕾。
沈沫問老闆娘拿了些生菜。五花肉脫去簽子放到綠油油的生菜上,一口咬下去,五花肉焦嫩的油脂伴隨著生菜的爽口,在齒間跳動。
沈沫喜歡這樣吃五花肉,不膩。
蘇歡顏瞳孔放大,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顫抖,是沈茉,真的是沈茉,沈沫吃燒烤的時候也用生菜裹五花肉,當時她還覺得她矯情。
眉眼像是巧合,名字像是巧合,口味像是巧合,喜歡吃的東西像也可以是巧合,可是這麼多巧合放在一起,就不會是巧合。
「你到底是誰?」 蘇歡顏嗓子發緊,定定看著眼前的人,她希望是她。
沈沫咽下口中的烤肉,一字一句開口,「歡顏,是我。」 對於蘇歡顏,她不想再隱瞞。
「我沒有死。」準確來說她重生了。
蘇歡顏握著杯子的手顫抖不止,眼裡的淚不自覺的留了下來,
「你.....不可能。」
今天凌晨她接到消息就趕去了醫院,是她親手給沈茉換的衣服,親自互送沈茉的遺體到殯儀館。
沈沫心裡微微嘆氣,不管蘇歡顏信不信,她都要告訴蘇歡顏真相,為了她,也為了自己。
「歡顏,真的是我,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不要害怕。」沈沫抬眸,對上蘇歡顏驚恐的眼神。「我重生了,借用許少夫人的身體重生了。」
「尹限出軌的第二天,我去參加南商論壇的路上發生車禍,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許少夫人。」
蘇歡顏定定的看著沈沫,眸中滿滿的震驚。
「你也覺得很神奇對吧,剛開始我以為是做夢,後來又以為是你給我安排的惡作劇,可是周圍發生的人和物是那麼真實,當看到玻璃上自己樣子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重生了,這種光怪陸離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不可能,上次我和你見面的時候沈茉還有氣息。這不合邏輯。」蘇歡顏質疑,照沈沫這麼說,她重生比茉茉去世時間要早,這根本不合理。
沈沫抿嘴,她不知道該怎麼和蘇歡顏解釋「殘存意念」這種事。
「重生,本來就沒有邏輯。這種怪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可是,我真的是那個跟你從小玩到大的沈茉。你一句話又一句話的試探,不就是懷疑我是你的朋友嗎。」
沈沫看著蘇歡顏不可置信的樣子,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她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你的腰上有一塊淡紅色胎記,你所有的號碼都和你第一個手機號有關,不是後四位就是後六位。」
蘇歡顏聽得目瞪口呆,那塊胎記面積大又丑,她平時打扮得再颯也不會穿短的衣服,胎記只有父母和沈茉知道。而且,她這人忘性大又懶,最不喜歡的就是記密碼,密碼能一樣就一樣,絕不二改。這些都和眼前這位許少夫人說的一模一樣。
她真的是茉茉?
她的朋友還活著?
沈沫離開蘇歡顏的耳朵,直了直身子,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確實不是馬上能消化掉的。她拿起溫熱的大麥茶,輕輕抿了一口,靜靜看著蘇歡顏,耐心地等她說話。
只見蘇歡顏的表情從震驚,到驚恐,再到懷疑最後露出欣喜,就像變臉譜一樣,精彩極了,她形於顏色,從不會掩藏自己的情緒。
「哇——」蘇歡顏抽過紙巾,號啕大哭,這是喜極而泣,大悲之後的大喜,絕望之後的花明。
姐妹還活著,唯一走心的朋友沒有死,蘇歡顏擦擦眼淚,「沈沫,你個死丫的,知不知道我為你擔心了好久,我還以為你真的死了,害得我飯都沒好好吃,嗚嗚嗚嗚.....」
那三個閒漢聽到這邊的動靜,轉頭看了一眼,嘴角帶著猥瑣,又繼續划拳。
蘇歡顏一抽一抽,邊哭邊笑,嘴巴張得很大,有點變形,哭起來皺皺的,不停抽紙巾擤著鼻涕,嚇壞了端著雞爪進來的老闆娘。沈沫接過老闆娘手裡的不鏽鋼長盤,朝她笑笑,道了聲謝,又點了10串雞爪,這是給蘇歡顏點的,她今天應該沒怎麼吃過東西。
蘇歡顏緩緩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姐妹重生是一件高興的事,端起一杯米酒仰頭而盡,哭得太多,有點脫水。
「你別喝太急,先吃點雞爪墊墊胃,剛才你就已經喝了好幾聽啤酒了,現在還喝,胃容易燒得慌。」沈沫把雞爪往蘇歡顏面前移了移。
嗯,是她囉嗦的姐妹。
蘇歡顏定定看著眼前熟悉的杏眼,有點不真實,單叢皮囊來看,眼前的人除了眼睛和姐妹像,其他都比沈茉好看。
可是說話的語氣,行為習慣都是和沈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準確來講,她就是沈茉。
「你還是不相信嗎,」沈沫看著蘇歡顏呆呆的樣子,又好笑又心疼,大喜大悲的情緒很耗身體,拿起一簽子雞爪遞道到蘇歡顏面前,「快吃吧。」
蘇歡顏緩神,接過雞爪咬了一口,還是軟軟糯糯的味道,還是她熟悉的姐妹。這種感覺真好!她又咬了一口,嚼幾下吐出骨頭,「你打算怎麼對付尹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