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

  高青陽在地里跟他們扯了一陣豬草，等大人上工的時候他還沒走。

  胡惠英叮嚀他：「你幹啥呢？不要耽擱你的學習啊，把任務交了趕緊回去寫字。」

  高青陽應了一聲，也沒多耽擱，交了任務之後回家把罩在筐子下面的東西給處理了，剁成一塊一塊的燜在了鍋裡面。

  野雞肉柴，鳥肉也是一樣，沒有一點油水，但怎麼說也是肉，燉熟透了之後那個香味兒，串的到處都是。

  高明遠一進家門就吸溜吸溜了幾下鼻子：「你在弄啥呀？」

  高青陽在灶台後面抬頭：「爹，你回來啦！」

  「早上跟阿茶出去運氣好，逮到一隻野雞，加了些洋芋乾菜啥的燉了一鍋，咱們晚上吃這個，雖然沒有油但也是肉嘛！」

  高明遠眼睛一亮：「哎喲，越來越出息了，野雞也能弄到了。」

  「哪能啊，我跟阿茶兩個人，要不是她給我幫忙，我哪抓得到？」

  「嘿，這小丫頭還真利索，你沒跟人客氣一下，直接就自己把野雞弄回來了？」

  

  這段時間家家戶戶都難的不行，他們家還算是好的，對門周漢青家是真的惱火。周漢青一個人幹活兩個人吃，屋裡外面啥都得他去干。

  高青陽沒跟他細說：「我心裡有數，不得占她便宜。」

  高明遠點頭：「你有數就行，我去地里了。」

  「你吃飯了沒有啊？」

  高明遠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你說的是晌午飯還是晚上飯呀？晌午飯早都吃過了，晚上飯這不得等你爺爺他們回來再吃？」

  說完，又回頭來看了他兩眼：「青陽啊，最近莫事呢還是要好好看書，五年級得書看完了看六年級得，趁著能看多看點，多學點知識不吃虧。」

  高青陽點點頭：「我在看六年級得了，不會得我問老師。」看來不出今年學校就要有啥動作了，不然他爹無干白事得不會叮嚀他這些。

  他垂眸往灶底下添了幾節柴，然後去了外頭，洗了手開始做作業。

  門上靜悄悄的，只有院子邊上的籠子裡關著的雞時不時的舒展一下翅膀弄出一點動靜來。

  高青青和高青禾提著籃子從地裡面回來也開始寫作業，眼睛卻不時的往隔壁瞄。香味兒散的到處都是，姐妹倆的嘴巴抿了又抿，哪還有心思寫字。

  等地裡面的人下工回來，高青青就跟她娘講：「娘，我大伯家今天又煮肉了，我都聞見香味兒了，我們啥時候也煮肉啊？」

  劉淑芳忙了一天了，回來家還要動手做飯伺候一家老小吃喝，鬼火都沒那麼大，聽見高青青這樣講就來火：「煮肉，老娘的肉你吃不吃啊？給你割一塊？整天就知道吃吃吃，餓死鬼投胎你，想吃的問你爹去要，問你爺爺問你婆婆要。」

  「自己攤個沒出息的爹，你還想吃，吃個屁！」

  高青青被罵了一頓，癟著嘴跑出屋，蹲在院子邊上，可憐巴巴的往隔壁瞅。

  胡惠英跟劉淑芳本來就不對，兩個人的個性都強的很，都是那種不不願意吃虧的性子，從頭一年殺年豬分肉的時候鬧了矛盾到這會兒都不說話。連帶的對高青峰他們兄妹幾個也不是很熱乎，雖然房子都是挨在一起的，住在一個大院子裡也是涇渭分明。

  大人態度在那裡了，小孩子即便是在一塊玩，關係到吃飯這種大事情還是不敢越界的。

  等到真正吃飯的時候，饞肉的小丫頭就不見人影了。

  胡惠英一天到晚忙忙叨叨，到吃飯的時候才知道高青陽今天出門又有收穫了。

  少不得樂滋滋的要把他夸一遍，自己的兒子肯定是哪哪都好，之前就身體不好，這段時間好起來了比隊上的哪個男娃都厲害。

  誰家兒子有她兒子厲害啊，長的好，學習又好，又有本事。

  高青陽被家裡幾個大人輪流夸的頭都大了，又把對高明遠的說辭說了一遍：「沒，我還是跑不太動，要不是阿茶給我幫忙，我根本就不行。我這個身體你們還不曉得？也就是最近鍛鍊了一下走路沒那麼喘了，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

  這會兒都在吃飯呢，阿茶啊切啊切的打了好幾個噴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了，也不知道是誰在罵自己呢！

  她跟高青陽在林子裡跑了半天，收穫滿滿。最後走的時候高青陽硬是把那隻兔子給她塞到筐子底下，自己把那些小玩意拿走了。

  阿茶不會弄，專門跑去倉庫找了周漢青，周漢青回來剝了皮給剁了燜鍋里，加了洋芋乾菜燜了半鍋。

  他們家就兩口人，一頓解決了一隻兔子，簡直太奢侈了。

  這麼久了，阿茶的小肚子終於吃鼓了一回，簡直太滿意了。

  周漢青邊吃邊在那嘮叨：「咋不鏟一半出來，留明天再吃啊！這今天一頓吃飽了，明天呢？」

  阿茶是無所謂：「明天再說明天的話吧！今天有，今天幹啥不吃飽？還非得空著肚子把東西留在那裡等著明天吃，明天臭了咋整？」

  周漢青看了她一眼：「就是，臭了，臭到你肚子裡去了。」

  吃完飯，周漢青問她：「去不去倉庫玩？」

  阿茶擺手：「不去不去，我忙著嘞。」

  「嘿，小狗崽子，那我走了，看不見了就早點睡。」

  阿茶點點頭，麻溜的刷了鍋碗開始幹活。

  她事情多了去了，得把撿回來的板栗挨個用菜刀剁個口子，剁完之後回頭放鍋里煮一下，等口子炸開之後就能把板栗裡面的肉掏出來了。

  板栗這個東西看著結實的很，其實不禁放，沒兩天就得生蟲子，所以弄回來就得趕緊把它收拾了，不然就白折騰了。

  阿茶雖然年紀小懂的少，但是啥東西能填飽肚子，咋樣弄出來吃，她可太清楚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在那裡嘟囔：「唉，上學可太耽誤時間了，這要是不上學，我這段時間得弄多少東西。」

  周漢青敲了她一下：「想啥呢？吃重要還是上學重要？」

  阿茶振振有詞：「當然是吃重要啊！肚子都吃不飽，還上啥學？」

  周漢青：——

  「好啦好啦！趕緊的，你不是要跟青陽一起去學校嗎？不要讓人家等你。」

  阿茶應了一聲，拿著鏟子，背著筐子就往院子下面跑。

  周漢青喊她：「大早上的，你背筐子幹啥？」

  「我順便扯草啊，路上有草我就扯，先把任務交了，下午還要去上山呢！」

  「嘿！你還怪有計劃！」

  那可不是怪有計劃嗎？時間都是擠出來的，能擠一點是一點。

  今天要是不能上山啊，她上課都不能安穩，老想著山裡的那些板栗啊核桃什麼的。

  周正全都不去上學了，一天到晚到山裡溜，今年得比她多弄多少啊？

  上學的上學，幹活的幹活，秋收如火似荼的進行著，忙了半年盼了半年，都這會兒了，說白了就是跟老天爺搶飯吃，一點都不敢耽擱。

  就這，剛剛把早苞谷收回來，大雨嘩嘩的就來了。

  周成發提前都提防著呢，掰苞谷的時候都是從遠往近了掰剝過的能掛的也都掛在了棚子下面，剩下的最需要照看的就是那些沒剝的和剝了放在外面晾曬的。

  看著天一不對，扯著嗓子在山上吆喝：「趕緊的，回倉庫收苞谷！」

  這個事情誰都不敢馬虎，一個個的背著背簍就往回跑。

  秋天的雨不比夏天，來的快去的快，這會兒這個雨只要一下開，一時半會一定能停，沒有剝殼子的苞谷堆在壩子裡也不是個事，只需要一兩天，中間的地方就會起熱出芽子。

  都快到嘴邊的糧食肯定是不能出一點問題，糧食本來就缺，半點都不敢糟蹋。

  就這麼一場雨下的，搶苞谷累的人能去半條命。

  大人孩子都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往棚子裡面搬，沒有一個磨洋工的。

  弄完，一個個身上都濕透了，也不知道是淋濕的還是汗濕的了，或者兩者都有。

  九月份這個雨是最不遭人喜歡的，因為壓根就不需要。一下起來就煩人的很，沒完沒了。

  家裡的蓑衣太大，阿茶沒法穿，就罩了斗笠在頭上，喊了高青陽往學校裡面沖。就是這也特別的不合適，大人的斗笠罩在她頭上遠遠看著就像是奪會奔跑的大蘑菇。

  周漢青不放心，跟在後面一直跟到大河口上，看著河裡的水沒漲多少，看著高青陽拉著她一起過了河，然後才回去。

  到了學校，除了腦袋沒濕，身上差不多找不到乾的地方。不過，大家都這樣，都習慣了。就是教室門開著，涼颼颼的讓人忍不住打寒顫，總覺得再哆嗦兩下就要尿褲子了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緣故，阿茶覺得他們老師今天跟往常不一樣，臉上冷冰冰的，一點笑容也沒有，看起來特別凶特別嚇人。

  手裡的教鞭棍敲了兩個上課做小動作的學生之後，一群孩子乖的跟鵪鶉似的大氣都不敢出了。

  然而這種情況也就維持到下課，下課鈴一響，老師一離開教室，一群孩子紛涌著衝出教室，就是下雨也阻止不了他們熱情高漲的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