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棒槌,在這等著你呢
2024-09-04 02:36:30
作者: 素衫清韻
高青陽喊了他一聲:「回來了?去哪割草了?」
高青峰道:「蒿樹坡。咋了,你想去?」
高青陽伸手提著他放下來的筐子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回頭我也去。」
李秀蘭道:「去啥去,你好好在屋裡寫字。你這才好了兩天,消停點。」
高青陽道:「早晚沒太陽的時候去。」說完,看著高青峰那鄙夷的眼神笑了笑:「婆,我總要鍛鍊的,我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姑娘。」
冷水溝生產隊雖然只有百來口人,但是有自己的養豬場,隊上的耕牛也是集中在一起的,有專門的人飼養。
隊上的社員可以去申請給牛和豬割草,標準的豬草筐子,一筐子一個工分。
一般幹這個活的都是十歲往上十四往下的半大孩子。
太小了,一筐草也背不動,大了,閒天的時候可以,忙的時候寧願下地掙工分。
高青陽跟家裡說了申請割草的事情,一說就遭到胡惠英的反對,但是她反對沒有用,高明遠贊同。
所以第二天老早,他就背著筐子拿著鐮刀跟高青峰周正全他們上了山。
高青峰是極度不願意跟他一起的,他這種病秧子,動不動出問題,要是出門有個好歹,他大伯母那個人可是半點道理都不講的。但是他大伯喊了他跟高青陽一起,他不應還不行。
割草的任務一旦領了就不能停,就算是忙天的時候,最起碼的一天也有一筐子草的任務。
高青陽開始上山掙工分的當天下午,隊上吆喝社員在倉庫前面的壩子上開會,開社員表決大會。
在高明遠的提議之下,大隊的幹部全數支持的前提之下,冷水溝生產隊的周漢青同志,將成為生產隊裡的保管員。
這是組織上對他的照顧,當然,也是高明遠使了勁兒的。
原本隊上的保管員姓胡,叫胡文良,年紀也大了,都七十多的人了,駝著個背,身體也不好,眼睛花的都看不見人了。
這樣的情況肯定是沒辦法再勝任保管員一職。
保管員跟隊上的出納和會計這些一樣重要,工分還是十分工,要看守倉庫,還要收糧曬糧,倉庫里的農具,倉庫里的糧食都歸他管。
周漢青的年紀也不輕了,腿腳又不便利,但是他一貫要強,一直在隊上跟著幹活,這回這個病生的倒是以後不用再跟其他社員一起下地了。
生產隊隊長周成發站在高板凳上把這個事情一說,人群里一下子就炸開了。
反對意見最大的就是陳春芳,胡家那邊也有意見,但是有意見沒辦法說,畢竟他們那邊已經有一個出納,還有一個計分員。保管員原先是他們家的,但是現在年紀實在是太大了,曬糧食啥的根本就靠不住了。
其實這個事情是公社和隊長都一致決定通過了的,全員表決也都是做個過場,偏偏有人拎不清,在那蹦噠當出頭鳥。
周漢青當保管員這個事周成發是最樂見的的,不管怎麼說這個差事落到他們周家人身上總比落到外人身上強。當初周漢青從生產隊長這個位置上退下去的時候就有提議讓他去當保管員的,但是那會兒周成安去世對他打擊太大,他沒回應。加上胡文良那幾年身體也還能行,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結果兜兜轉轉這活又落在了他身上,挺好。
所以陳春芳在那裡鬧騰的時候他就沒客氣,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喊了一聲:「大嫂,我不知道你是啥意思?大家都同意的事為啥你要反對?這個保管員就是三叔不做也輪不到你頭上,你反對個啥?」
「其實你們反對也沒啥道理反對是不是?論起做貢獻,咱們整個生產隊,不說的話,沒有哪一個人能比得上三叔,要不是他年紀大了,別說個保管員,生產隊長他也還是能繼續當的。」
這話是實話,周漢清早些年的時候還就是隊上的生產隊長,冷水溝生產隊有今天的光景離不開他當年的鐵血手段。沒有他那十來年當隊長帶人修出來的地,這會兒別的隊上別的地方都在餓肚子的時候這些人還能有勁兒在這裡鬧騰?
陳春芳道:「貢獻,他做啥貢獻了?早先因為他隊上死了多少人?他就是個殺人不見血的。要不是報應了,冷水溝的人說不定得死絕。」
這話,好些從那幾年過來的人心裏面,背地裡都說過,但是能當著這麼多人當著周漢青的面說出來的就陳春芳一人,真的是勇士。
周漢青一直沒吭聲,到這陣了才哼了一聲:「這個保管員我當不當都行,但是莫須有的罪名我周漢青不背。當年挖草根吃觀音土死的人扣在我腦殼上就是個笑話。我們家周成安那是為國捐軀,是烈士,到你嘴巴裡面就成了報應。我周漢青這輩子無愧任何人,這樣子還要被報應的話,那這隊上沒有哪一個不被報應的,不是不報,時候還沒到。」
「咋不算到你身上,吃莫吃的喝莫喝的,還要被你跟攆狗一樣攆去修大寨地,要不是干那麼重的活,說不定就熬過來了。」
周漢青道:「不修地,你們現在吃啥?喝西北風?」
多的話他懶得說。跟別人掰扯就算了,自己的侄媳婦,一個女人家,掰扯起來他都覺得丟分。
不管隊上那些年紀大一些的人心裡如何想法,也不管陳春芳蹦躂的有多高,周漢青當保管員這個事情是定下來了,畢竟少數得服從多數。
阿茶年紀雖小,但是保管員這個職位她還是多少懂一點的,就在倉庫里曬糧食收糧食,怎麼著也比下地上工輕鬆多了。
因為忙的時候,不管是曬還是收,都有隊上的壯勞力去搭手幫忙,甚至於全隊老少都會去動手,她爺爺最重要的責任就是要好好看著倉庫。
等定下來了之後她覺得開心的不行,同時也在心裡的小本本上給陳春芳又記了一筆,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討厭了。還有那個周成貴,他可是爺爺的親侄子,縱容媳婦在那跳彈屁都不放一個,也不是啥好東西。
她跟在周漢青屁股後面轉悠了一會兒就覺得沒意思了,跟周漢青說了一聲:「爺爺,我去山裡了。」
「你慢著點啊,小心遇上馬蜂。」
阿茶擺手:「不會不會。」別人這個季節總是會遇到那些,她卻是一次沒遇到過,運氣好的沒法說。
她回去去後面檐溝里看了一眼,原本的四隻小兔子還有三隻了,前兩天死了一隻,這剩下的三隻還有一隻也沒啥精神,她瞅著怕是餵不活。
蹲在那裡拿著手戳了戳,又給添了點草,然後才出門。沒去山裡面,去了地里。
這會兒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好多人家家裡都開始斷頓了,他們家也不例外,裝糧食的缸早就見底了。
這會兒能吃的,除了自留地裡面那點南瓜其他的都得去山上自力更生。
苞谷地裡面套種的有南瓜,南瓜也是集體的,個人不敢明目張胆的去摘,但是南瓜葉子可以。
瓜葉子摘了回去,用水泡一泡,把上面的那層毛給泡掉,然後摻點水,放鍋里煮了也能墊墊肚子。
開完會,除了幾個婦女還湊在一起巴拉巴拉的議論,其他人都散了。
都背著背簍提著籃子上山了。
這個季節草都開花結籽了,野菜是沒有了,南瓜葉子是唯一能入口的。
地裡面很快人就多起來,時不時都能聽見說話的聲音。
冤家路窄,阿茶還沒把自己筐子裝滿就遇到了周正全兄妹倆。
阿茶假裝沒看見兩人,眼珠子轉了轉,手摸到了個南瓜放進了籃子裡,然後還假裝做賊心虛的四下看了看,沒看見人,這才繼續掐南瓜葉。
她手腳麻利的比一般的大人還麻利,也不怕南瓜葉割手,專撿嫩的掐,背的筐子沒一會兒工夫就能裝滿。
冷水溝這邊的地早幾年一直在修,都是成片成片的。每年這個時候苞谷地外面有專門看地的人,都是隊上的社員你一天我一天輪流著來的。
摘了瓜葉子出去是要檢查的,南瓜葉子可以摘,但是地裡面的苞谷棒子南瓜是不允許私自摘的。
但是沒有人會那麼自覺,尤其是在餓肚子的時候。
阿茶剛剛走到地邊上周正全就鑽出來了,吆喝守地的人:「表叔,你可得好好檢查她的筐子,她不老實,我看見她往筐子裡面藏南瓜了。」
阿茶沒理會他,直接把筐子反過來一扣,扣了個底朝天,挑釁的看了周正全一眼,冷哼一聲,然後才一點點的把瓜葉子重新裝進去。
周正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怎麼會沒有?他明明看見了的。
阿茶不給他機會想明白,麻利的把筐子裝好,猝不及防的一下子衝過去一下就將他背的背簍給掀翻了:「檢查完我的就該檢查他的了,我也懷疑他不老實,偷了集體的糧食,還倒打一耙!」棒槌,當她傻呢,她早就在這等著了。
周正全愣了一下,怒不可遏的伸手就去抓自己的背簍順便還伸手踢她。阿茶哪會讓他碰到,一個麻利的轉身,一腳就把他的背簍踢飛出去,要不是地頭有樹擋著,背簍得滾一面坡。
背簍裡面的南瓜葉子撒的到處都是不說,裡面夾帶的東西也都露了出來。
不得不說,膽子真的是太大了,不止有南瓜還有苞谷。
已經暴露了,周正全跟個狼崽子似的什麼都管不了了,惡狠狠的衝上去拽阿茶。
阿茶防著他呢,抬腳就朝守地人跟前跑,邊跑邊喊:「不得了啦,周正全偷集體的糧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