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下
2024-09-02 17:56:06
作者: 李不二
他幾乎是用力所有氣力叫罵,殿內一股濃烈的血腥之味,宋皇后忍不住乾嘔,撇過臉不再看。
「籬兒,籬兒……」皇上低頭看著在地上痛苦扭曲的江見籬,他面色愈發蒼白毫無血色,額頭上青筋暴起,卻依舊坐在太師椅上,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允王,你到底想做什麼?」
江臨簡拔劍立在江見籬身邊,漠然地看著自己的父皇,忽而笑了,眸中卻越發冰寒,「父皇,兒臣想做的事……」說著,以劍尖抵在江見籬的脖子上,「和三皇兄一樣。」
皇上頹然地看著面前二子相殘之景,無力道:「你不過是想要這天下罷了,朕給你,放過你三皇兄一命。」
「他殺了父皇最寵愛的四皇兄,父皇依然要留他一命。」江臨簡冷笑著,星眸里寒光畢現,他提劍上前幾步,「他嫁禍於兒臣,您就那般決絕地捨棄了兒臣。」他聲音清冽擲地有聲,整個大殿只能聽見他的說話聲。
皇上癱在椅子上,身上繡著龍紋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他恍若看著陌生人一般地看著自己這個兒子。
此子是他最不喜的兒子。他生母不過是個奉茶宮女,之所以臨幸其母是因為當年與敏德皇貴妃吵架,一氣之下臨幸了前來倒茶的宮女。
後來此事被敏德皇貴妃知曉,致其早產,九死一生才生下策兒。
他悔不當初,當即把那個宮女趕去浣衣局,可過了兩個月,就有人來報那宮女有孕了。他只得把那宮女封了個美人,隨便找了處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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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根本沒管過,只在孩子出生時起了名字。再後來,過了幾年,敏德皇貴妃香消玉殞了,因早產導致傷了根本,生下策兒後身子一直不好,久臥於病榻。
他痛失所愛,消沉了許多。就在他消沉期間,聽聞水央宮中荷花池中的金魚全部死了,是五皇子江臨簡所為,他把魚全部撈出丟在岸邊,看著他們活生生乾死。
那荷花池乃敏德皇貴妃親自打理,聞此消息他怒不可遏,當即命人把江臨簡送去了善明大師處教養,至於江臨簡的生母,在江臨簡被送走一個月後,便因思念兒子鬱鬱而終了。
江臨簡再回到宮裡時已經十五歲,還是薛貴妃替他求情,道籬兒少個兄弟陪著。皇上自然清楚薛貴妃不過是想給籬兒尋個好幫手,但他還是滿足了她,畢竟這麼些年,也就薛貴妃算他身邊的可心人了。
即便江臨簡回了宮裡,他依舊沒見過幾次,印象里他總是性情平淡,看起來倒有幾分穩重,並無什麼野心。
沒想到,他竟……竟涼薄至此,即便籬兒要利用他頂罪又如何,這麼些年薛貴妃和籬兒亦未虧待了他。
雖籬兒殺了他最喜愛的策兒,可這兩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恨不得籬兒。
籬兒是他幾個兒子與自己最相似的,無論容貌還是性情,簡直與自己年輕時如出一轍……
可是現在的籬兒眼睛中箭,滿身污血地在獸毯上掙扎,幾欲痛暈,口中的叫罵聲漸漸也小了,只偶爾發出幾聲呻/吟。
皇上抬眸望著江臨簡,有氣無力道:「是,朕不喜你,要怪便怪你托生在一個身份低微的宮女肚子裡。」
江臨簡眸光微顫,但只有一瞬,旋即他轉身一劍刺在江見籬的胸口,江見籬蹬了一下腿,便再沒了動靜。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皇上還是失聲痛哭,「籬兒,朕的籬兒……」
「兒臣護駕來遲,請父皇恕罪。」江臨簡似什麼也沒發生,淡然道。
宋皇后當即明白了其用意,大聲道:「瑞王江見籬意圖謀反,現已伏誅。來人,把屍首抬走。」
「母后是聰明人。」江臨簡收劍入鞘,轉身大步離去。
。
月光皎潔,卻瞧不見星星。
李纖雲站在院子裡,方才殿中之事她聽了個滿耳,尚在消化之際就看見江臨簡走出來,他步伐緩慢,身上血跡斑斑。
莊朔小聲道:「側妃,捂耳朵。」
李纖雲才想起來,迅速捂住耳朵,站在莊朔身後。
「跟我走。」江臨簡在李纖雲身邊停下,他看起來十分疲憊,鬢角處有髮絲垂下,璀璨若星辰的眸子此刻也黯淡無光。
李纖雲被他牽著,走了許久,一路上屍山血海,江臨簡都要她閉上眼睛。
終於來到一處十分偏僻的宮苑,上頭寫著「清蕪宮」,這院子有些破敗,卻十分乾淨,應當是時常有人來打掃。
「這裡是我幼時所居之處。」江臨簡推開一間房門,借著月光,李纖雲看見裡頭只擺了一張竹榻和一張簡易的桃木桌子。
「這是你有時……同你母親住的房間?」李纖雲小聲問道,她察覺到江臨簡的異常,想說些安慰之言,卻不知說什麼。
「嗯,這是我的寢房,那時我怕黑,娘親就總坐在床邊哄我入睡再走。」江臨簡說著走到那張竹榻邊,「還會說故事與我聽。」
李纖雲低頭看著那張窄窄的竹榻,以及上頭簇新的錦被,不覺伸出雙手,握住江臨簡的手,「她一定是一位很溫柔的娘親。」
她話剛說完,手就被江臨簡緊緊反握住,他忽而側眸朝李纖雲看來,眸中深沉,似一汪古井,沉溺在一片黑暗裡。
輪廓完美的唇微微張開,「纖雲,永遠陪著我,可以嗎?」
李纖雲愣了一下,才展顏一笑:「嗯。」
。
當夜李纖雲和江臨簡在這間小屋裡歇息,江臨簡似怕李纖雲跑了一般,緊緊摟著她睡了一夜。
李纖雲次日醒來,覺得肚子上十分沉重,一看,江臨簡竟將頭枕在她的肚子上。這窄窄小小的竹榻也不知是如何承受住他們兩個人的。
她一動,江臨簡亦醒了,他明亮的星眸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昨夜睡得可還好?」
李纖雲搖搖頭:「你挺沉的。」
江臨簡坐起來,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她的額頭,「就當是你昨夜不要命的懲罰。」
「什麼?什麼不要命。」李纖雲捂著額頭,昨晚那個有些無助的江臨簡似乎消失了,一起來就開始要跟她算帳,而且還是莫名其妙的帳。
「我昨是被……被江見籬強行擄走的,你還要怪我?你不安慰就算了,你怎麼這樣?」李纖雲有些氣惱,她瞪著面前恢復了冷麵的江臨簡。
「你被他捉住,還提醒我宮門裡有弓箭手,還不是不要命了?」江臨簡凝眉,沉聲道,「那種時候還不想著保命?門裡有什麼需要你說?」說到這,他似乎似乎真的有氣,伸手把李纖雲捂著腦門的手拿下,「看著我,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