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避子湯

  待李纖雲洗漱穿戴好，早已過了午膳時間。

  但膳房那一直熱著菜，不消片刻，小蝶和蟬衣便來布菜了。

  銀魚脯、五味杏酪鵝、豆腐羹、清蒸時鮮、鹽煎肉，還有一碟子鴛鴦卷。

  李纖雲和江臨簡用膳時，小蝶和蟬衣默默將貴妃榻上的蓆子和褥子收走了。

  待她們走了，李纖雲才想起席面上應還有血跡，但想想也算不得大事，她們知道自己昨夜是第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

  反正這麼久以來，她和江臨簡從未夜裡叫過水，是什麼情況也算不言而喻了。何況，何況自己也快離開了。

  「怎麼不吃？」

  

  清冽的男聲拉回來了李纖雲的思緒，她愣了一下才道：「那蓆子……沒擦。」

  「無妨。」江臨簡夾了一塊鹽煎肉到她碗裡，「別多慮，吃飯。」

  李纖雲望著坐在自己身側的江臨簡，見他面如冠玉龍章鳳姿，一頭烏髮以束髮冠高高束起，身著鴉青色盤金十二章紋的窄袖勁裝，顯得他愈發英姿勃發。

  他從不需旁人伺候起居，卻總是衣冠齊楚紋絲不亂。倒也真是蠻罕見的，別說他一個封建時代的王爺，就是她上輩子也經常見到不修邊幅的男性。

  「你……今晚回來嗎？」李纖雲拿起筷子，有些遲疑道。

  江臨簡見她眉間若蹙，似有擔憂，便輕咳一聲，道：「你晚上不必等我。」稍稍一頓，「你休息幾日便是。」

  李纖雲怔了怔，才明白過來他話中深意，登時有些羞赧。她低下頭，往嘴裡送了一筷子飯，低聲道：「自然是要休息的。」

  說完，她忽然感覺鼻子發酸，畢竟昨夜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她打算離開這裡，以後便再也不回來了。

  所以離開前，她想留些紀念。

  經過昨夜那番雲雨之歡，即便日後不再相見，那也不留太多遺憾。她也算和江臨簡彼此擁有過，亦是她對這段感情親手畫上一個休止符。

  「今日你別外出了，在屋裡好好休息。」江臨簡見李纖雲依舊黯然無神，又繼續道，「薛語姿之事，你無需擔心。」

  李纖雲點點頭，道：「嗯，我信你。」說著竭力朝江臨簡微微一笑。

  我信你，可不信這個時代、這個世界。

  。

  用完午膳，江臨簡便去軍營了，阿追亦跟著去了。

  倒少了人看管著李纖雲，李纖雲沒打算馬上就走，她需要一個更好的時機。

  午膳後，她去皓月上課的書房瞧了瞧。皓月搖頭晃腦地跟著先生念書，他已不再瘦弱，皮膚也不再是病態的蒼白，就是個頭依舊不高，看起來只有五六歲。

  現在的他臉上肉乎乎的，配以原本就粉雕玉琢的長相，比年畫裡的娃娃還要好看許多。

  教書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秀才，姓梁。因皓月表面上只是側妃的弟弟，又不想太招搖，故而李纖雲只讓阿追尋了個普通的教書先生。

  梁夫子在書房裡瞧見窗外的李纖雲，即刻停下，朝李纖雲恭恭敬敬一拜，「側妃，尋小公子有事嗎？」

  皓月見了李纖雲亦是很激動，只因為夫子教過規矩，他只瞧著李纖雲笑，不敢起身相迎。

  「打擾梁夫子了，我就來瞧瞧他。」李纖雲說著朝身後的念念看了一眼。

  念念會意，走進書房，將食盒放在梁夫子身前的漆木書桌上，道：「這是側妃給您準備的冰鎮酸梅湯和糕點。」

  梁夫子又是拜謝，然後又對皓月道：「小公子，來吃些，歇會吧。」

  皓月聞言，立刻放下書，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姐姐，你可起了。」皓月跑上來仰面看著李纖雲，「午膳那會兒我想看看你，可念念姐說你和哥哥還在睡，我只好一個人用午膳啦。」說著抓起食盒裡一塊栗子糕，送到了嘴裡。

  李纖雲有些憐愛地摸了摸皓月的小腦袋，「月兒，跟夫子上課可還開心？」

  「嗯，開心。」

  「那你在這兒住得可還開心？」李纖雲見他吃得開心，也笑了。

  「開心的，只要和姐姐哥哥住一塊兒，月兒怎麼都開心。」皓月笑眯眯地說。

  李纖雲聞言，心下有幾分觸動，心理默默道了句「月兒，對不起了」。

  「姐姐，你眼睛怎麼紅了？」皓月忽而驚道，他急得放下糕點，「是不是，是不是那個碧涵又欺負姐姐了？」

  碧涵？李纖雲疑惑了一下，他為何會一下子聯想到碧涵？

  「只是昨夜沒睡好。」李纖雲隨意找了藉口，吸了吸鼻子，凝神定氣了一番，望著皓月問道，「你為何會覺得是碧涵欺負了我？」

  「因為，因為她總在允闌苑裡鬼鬼祟祟，有一回夜裡，我……我睡不著，就去梅園那看魚，路過允闌苑就見她在姐姐屋子的窗邊往裡瞧。」皓月說到這，一臉憤然，「定是她嫉恨姐姐得了哥哥寵愛！」

  「……」李纖雲沉默了一會兒，又朝身邊的念念瞧去，這什麼寵愛不寵愛的話，自然是旁人教他的，那至於這個人是誰，可不是只有念念。

  念念朝李纖雲扯出一抹笑意，心虛道：「我只是想讓小公子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給皓月送完吃食，李纖雲就回了允闌苑。

  「側妃，那個碧涵留不得，鬼知道她打什麼主意呢。」一回屋裡，念念就氣呼呼地說，「您都不知道，她天天三更半夜在院裡做活，什麼心思鬼都知道。不就是殿下總是夜裡回來，她期望殿下瞧見她能起憐憫之心嗎？」

  李纖雲自然知道這個事，只是她也懶得管，橫豎江臨簡對碧涵沒什麼別的心思，何況自己這不馬上也要走了。

  「這種人不理她就罷了，不值得咱們費心。」李纖雲先將念念穩住，想了想又道，「對了，這些日子我總在吃藥調理內里，應是不好要孩子的，你去外頭尋個藥鋪，買一副避子湯回來。」

  「什麼？」念念幾乎叫了出來，她眼睛瞪得老大，難以置信地看著李纖雲，「側……側妃，您這是何必？那藥大夫尚未提過對懷胎不利，您想那麼多做什麼？」念念對李纖雲和江臨簡的閨中之事也算了解，許是殿下太忙，他們甚少行那魚水之事，畢竟夜裡從未叫過水，院裡的幾個婢女其實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