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守夜

  顧硯止從進入楊宅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了不對，這地方到處都設有禁制，外人闖入其中很容易就會迷失在這座幽深的大宅里。

  顧硯止輕車熟路地掏出一張破穢符夾在食指於中指之間，朝前輕輕一揮，符紙飛出浮在半空之中，伴隨著低低的念動咒語的聲音：「元亨利貞，浩蕩神君。日月運用，燦爛光精……九鳳破穢，精邪滅形……急急如律令！」

  符紙無風自動，綻開火光，周遭的一切猛地一顫，而顧硯止眼中的迷障則悉數散去。憑藉著尋蹤覓影的咒法，他順利找到了鄔瑤住的客房。

  「扣扣扣——」顧硯止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然而屋內卻沒有人應答。他皺了皺眉，又敲了三下，這一次屋內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快進來！」

  是巫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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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硯止推開門閃身進去，卻發現鄔瑤躺在床榻上雙眼緊閉，而身側則飄著巫羅的幻影。

  「阿瑤怎麼了？」顧硯止的眉頭兀地擠在了一起。

  巫羅捋了捋鬍子，沉吟了片刻，語氣有些不確定：「我懷疑是進入了鏈情。」

  「鏈情？」第一次接觸到這個陌生的名詞，顧硯止有些不解。

  「巫，上通天地，下達地旨，溝通鬼神，調動其力為族人消災致富。鏈情，是流淌在巫族血脈之中的天賦，一代又一代的傳承。」

  「所謂鏈情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可以主動去讀他人的記憶和夢，用得不好則是很容易被外物拉入夢魘之中。鄔瑤現在的狀況大概率是後者，她從來沒有展露過鏈情能力，應該是這屋子裡有什麼東西刺激迷惑了她。」

  顧硯止聞言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他沉著臉，目光在房間裡一寸一寸地搜尋著，最終停在了一旁博物架最裡面的一個灰撲撲的香爐之上。

  他大步走到博物架前，伸出手拿出了那個已經已經冷掉的香爐，打開一看，香已經焚盡了，但香灰里還殘留著淡淡的味道。

  顧硯止伸手抹了一點香灰，湊近鼻尖聞了聞，眉頭緊皺。他將靈氣聚集於鼻尖，由此可將嗅覺的靈敏度放大數倍，再度聞了聞那香灰，面上浮現出幾分瞭然。

  「果然……」

  一旁的巫羅因為靈體感知不到味道，看得一頭霧水：「怎麼了？這香里有料？」

  顧硯止點點頭，捻了捻手指，搓去了指尖沾染的香灰。

  「裡面加了犀角和曼陀羅。」

  生犀不可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而曼陀羅則有催眠麻醉致幻的功效，二者加在一起，怪不得鄔瑤會突然生出那麼強烈的困意，更是直接被刺激出了鏈情的被動能力。

  顧硯止走到門外將香灰倒在了一旁的花圃之中，隨後捧著空蕩蕩的香爐回來問道：「現在該怎麼辦？可以直接叫醒她嗎？」

  「斷然不可！」巫羅立即阻止道，「鏈情一旦從外界被強制打斷，輕則神魂不穩，重則傷及識海！」

  「那怎麼辦？！」

  巫羅眯了眯眼，無奈地吐出一個字：「等。」

  顧硯止看著床上陷入沉睡的鄔瑤，沉沉地嘆了口氣，他走到床邊，輕輕撥開了她額前的碎發，目光里滿是愁憂：「只能如此了。」

  ……

  鄔瑤猛地睜開眼，正好和低頭觀察她狀況的巫羅四目相對，一人一魂面面相覷了幾秒。

  「你在幹嘛？」鄔瑤虛弱地問道。

  巫羅捋了捋鬍子，眉頭微揚調笑道：「看你死了沒有。」

  「那真是不好意思，活著回來了。」她說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撫過額頭，又是一頭的冷汗。

  「你倒是睡得安逸，有的人可是擔驚受怕地守了你一夜哦～」巫羅的聲音里多了幾分調侃和揶揄，鄔瑤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前方的桌邊。

  顧硯止靠在桌邊，一隻手撐著頭，另一隻手則是緊緊地握著命劍藏鋒。他雙眼微闔，睫毛纖長濃密，呼吸綿長悠遠，看起來是累極了，此刻已經完全睡著了。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院子裡已經蒙蒙亮了，天邊綻開了霞光，揮灑下來。

  「唔……」顧硯止睡眠淺再加上心中揣著事，哪怕是輕微的風吹草低也能讓他從睡夢中驚醒。

  他緩緩睜開眼，入眼是青色的衣服布料，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頭頂傳來了熟悉的女聲：「醒了？」

  仰頭看去，顧硯止正好撞進了鄔瑤那雙淡然的眼眸，不過仔細看來，其間此刻似乎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顧硯止這才如釋重負般笑了起來，忍不住輕輕聳了聳肩：「抱歉，我昨晚不小心睡著了……」

  「你去床上睡會兒吧，守了我一夜，辛苦了。」鄔瑤拍了拍顧硯止的肩膀，順手將他朝床鋪的方向推了推。

  「不用，我等會兒回旅店去睡就行了。時間不早了，我現在就回去吧，不然一會兒改被楊家人發現了。」

  顧硯止說就要朝外走去，誰知剛一起身，屋外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女僕的提醒：「小姐，你跑慢點，鄔小姐這個時候可能還沒起來呢……」

  話音沒落，屋外就傳來了「扣扣扣」的敲門聲，楊代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鄔瑤姐姐，你醒了嗎？廚房做了早點，不快點吃的話就要涼了。」

  鄔瑤沒想到這楊家作息這麼早，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側過頭給顧硯止遞了個眼色，隨後朝著屋後方的屏風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先躲到那裡去再給自己施個遁形術。

  顧硯止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等一切處理妥當後，鄔瑤才打開了門，裝作剛醒的樣子，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珊珊？怎麼了？」

  楊代珊仰頭笑嘻嘻地看著她，剛想說什麼，鼻尖卻突然動了動。隨即眼珠轉了轉，轉頭接過了女僕手裡的托盤：「你出去吧，我和鄔瑤姐姐一起吃。」

  「三小姐……」女僕還想說什麼，卻被楊代珊打斷：「阿霞，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阿霞見她堅持，只好點點頭，轉頭朝著院子外走去。

  鄔瑤還沒讀懂楊代珊的意思，就見她飛快地跑進了房間裡，將托盤往桌上重重一擱，徑直朝著屏風後走去。

  鄔瑤的心猛地提起，正想要伸手去攔她，而楊代珊的話卻讓她動作一滯。

  「我記得你的味道，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