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元萬事屋

  「您的一元萬事屋接到新的委託，請及時處理！」

  

  床頭的手機震了震，發出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床上，少女伸出手朝著床頭櫃慌亂地摸索了一陣，將手機撈到懷裡，嘴裡還嘟噥了兩句囈語，但眼睛卻沒有要睜開的意思。

  「鄔瑤，別睡了，都快中午了！起床！」

  少女胸前掛著一塊模樣古怪的石頭，像是由五種不同顏色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燒制而成的，看不出具體是個什麼形狀。

  隨著那蒼老的聲音從石頭裡傳出，一縷白色的輕煙從中噴了出來，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形，隨即逐漸凝實，白髮白須的老者在半空中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床上的少女。

  「好吵……別來煩我……」鄔瑤抬手在上方隨意地揮了兩下，翻了個身，用被子一把蒙住了頭。

  「我叫你昨晚別熬夜追劇，你是真的油鹽不進啊！往年還只是補考失敗，今年你是直接去都不去了，真有你小子的。」老者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念著，語氣里滿是責難。

  鄔瑤忍無可忍，猛地一掀被子，坐起身來：「別念了！你都幾千歲了還有更年期嗎？」

  這時，房間外傳來了關門聲，隨著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阿瑤？你在裡面嗎？」門外那人問。

  鄔瑤打了個哈欠：「我在。」

  「那我直接進來了哦？」

  「嗯。」鄔瑤隨口應道，頭一歪，又倒回了床上。

  房門被人推開，顧硯止抱著一束新買的花走了進來。他望著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那人，嘴角翹了翹，倒是沒多說什麼，徑直走到了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前，「唰」地拉開了那黛青色的窗簾。

  日光越過窗台灑進屋內，在少女的發梢和眼睫之上躍動。

  平心而論，她有著一副得天獨厚的美麗皮囊，線條清晰的鵝蛋臉搭上高眉深目的五官，古典端莊卻又不失清麗。

  但她那一頭如狗啃了般參差不齊的短髮和眼下的烏青卻打破了這種端莊清麗，透出幾分頹態。

  「你今天沒去補考？」

  顧硯止將花放到一旁的床頭柜上，順手拿起窗簾系帶將其固定到了牆側，隨後手腳麻利地拆開了帶來的那束花，將其中最好的幾隻向日葵和白玫瑰挑了出來準備插進床頭櫃的花瓶里。

  「沒去。」床上傳來鄔瑤懶洋洋的回答。

  她睜開眼，定定地望著床邊認真插花的少年。

  他微垂著頭裁剪著手裡的花枝，側臉線條流暢而又硬朗，眉骨微聳，越發顯得眼窩深邃，平添了幾分混血感，其實是很有距離感的長相。

  但似乎是察覺到了鄔瑤的目光，他忽地轉頭接上了她的視線，然後，嘴角一咧，揚起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

  好嘛，瞬間就從冷硬狼狗變成天使薩摩耶了。

  「怎麼了？」他滿眼笑意地盯著鄔瑤。

  「沒什麼，我以為你要和巫羅一樣念叨我來著。」鄔瑤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此話一出一旁的老頭子當即吹鬍子瞪眼道，「你還好意思說，你去了考不過是能力問題，直接不去那是態度問題。」

  「我就爛！反正去了也考不過，那還不如不去。」鄔瑤聳聳肩，從床上跳下來，她昨晚連睡衣都沒換就直接睡了，但也就方便她現在也不用再換一次了。

  雖說衣服有些皺巴巴的，但……誰在乎呢？

  眼見她抬腳就要出去，顧硯止趕緊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你去哪兒啊？」

  「有新委託，我去看一下。」鄔瑤背對著他抬手輕輕晃了晃手機。

  「那你記得早點回來，我把花修剪完就開始做飯了。」顧硯止叮囑道。

  「嗯，我要是晚了你和陸無相就先吃，別等我。」

  鄔瑤留下這句話，就背著工具包出了門。

  她劃開手機點進接單小程序里仔細看了看。

  「宿舍維修，柏園A棟4007……柏園？」她頓了一下，忍不住挑了挑眉，「新生啊？我的名聲這麼響亮的嗎？連新生都知道？」

  「又不是什麼好名聲，不知道你在得意什麼？」巫羅毫不客氣地吐槽道。

  「黑紅也是紅。」

  「呵呵，你現在就是個修理工，免費勞動力。」

  鄔瑤抬眼睨了一旁這虛影一眼：「這怪誰？」

  「怪我嗎？我當時就跟你說了福緣道不好修的。」巫羅撇撇嘴，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的。

  「我沒怪你，哪裡怪得了你呢，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話雖如此，她臉上倒是沒什麼自怨自艾的情緒，看起來頗為平靜。

  但鄔瑤此話一出，巫羅的神色卻是一僵，他真該死啊……

  「害，你別想太多了，修行本就並非易事，起起伏伏很正常的。」

  「你啊，只要好好修著福緣道攢功德，攢夠了咱們就能重聚道心了啊。」他的語氣里多出了幾分安撫，像是大人哄小孩兒一般，「那老話說得好，勿以善小而不為，雖然是些雞零狗碎的委託，但也能攢下好些功德了。」

  「無所謂，在書院裡躺平養老也未嘗不是個好的選擇，我好歹也是院長親傳，混個圖書管理員噹噹也挺好的。」鄔瑤回過頭，盯了一眼身後高大的建築。

  這裡是青蓮書院的正中心圖書館，而她的一元萬事屋就開在頂樓的社團活動室里，平日裡接些代取快遞、維修宿舍設施等的瑣碎委託。酬勞僅收一元，取的是與「有緣」音近。

  「就青蓮現在這個破落情況，你還能吃幾年閒飯？」巫羅忍不住白她。

  「實在不行就只能躲回老家攤煎餅嘛，仇家上門就洗乾淨脖子讓它殺咯。」鄔瑤說著面上的懶散倒是散去了幾分，浮出點點惆悵。

  她騎著電動車穿過校園裡的林蔭道，風吹起她拉拉雜雜的頭髮，看起來就是個又廢又喪的普通學生，讓人很難相信，五年前她還是華夏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天才。

  天生悟靈，十二歲入書院便是引氣境，十四歲參加天驕雲集的萬宗朝會奪得第一，十六歲突破鍛魂境，十八歲半步歸虛，成為華夏歸虛境下第一人。

  往昔榮光，付之一炬，今朝唯余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