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權與責
2024-09-04 00:41:11
作者: 流浪的軍刀
目送了王彥朗離開,燕景宗再朗聲喊道:「機動處,集合!」等於桂民將一眾特務帶到花園裡分組站好了之後,燕景宗用眼色暗示於桂民繼續貼身控制好尚稚,轉頭再向肖雄偉說道:「還是勞請肖會長一趟?」
「無妨,現在抓蔣耀祖也是我的事情了。既然我已經開罪於共黨了,那麼蔣耀祖不除,我也將雞犬不寧。」肖雄偉沒有多客套,當先向外走去,身後是民防團的一群大小頭目,而村下勇等三個憲兵和於桂民等幾個特務夾著尚稚走在隊伍的中間。
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在肖雄偉的帶領下走向丁正宗昨天臨時藏身的工廠,肖雄偉對工廠外面幾個負責封鎖的日軍和偽軍頭目打了個招呼、說明了是協助特工總部公幹,燕景宗出示了證件,公事程序算是走完了,大部分人在工廠外面等候,進入工廠的只有十幾個人,其中自然有尚稚和村下勇還有於桂民等等。
這間五金加工廠果然夠小,小得只有一大兩小三個車間,兩個小的車間一個用來堆了雜物,另一個用來當成了值班室,機械設備都在那間大的車間裡。
車間裡也就是幾台電焊機、鑽台、鉗台、切割機等等小型的機械設備,唯一精密一點的機械設備只有一台車床,但是零件缺失,鏽跡斑斑,堆積了很厚的一層灰,一眼便知這台車床早就不能用了,可見這個小型的五金加工廠哪怕是在正常運轉時也是加工生產的能力有限。
機械車間顯然不是個住人的好選擇,可蔣耀祖等三人遺留下來的地鋪和被窩卷可以很清楚地顯示,跑這間加工廠來,就是為了做點什麼的,就是衝著這些簡陋的機械設備而來的。
車間中間被打掃清理過,蔣耀祖等三個人的地鋪呈品字形三角擺放,三角形中間還遺留著扳手和老虎鉗等工具,還有一些從來沒有見過的奇形怪狀、已經半成型的小型異形金屬零件,還有磁鐵、電線、幾截無縫鋼管,看起來蔣耀祖等三人直接就地鋪上圍坐著在進行一些機械加工的作業。
尚稚轉頭觀察周圍的機械設備,部分機械設備上的灰塵顯示近年內沒有人碰過,而鑽台、鉗台、切割機上的手掌印無數,顯然是被蔣耀祖等三人使用過的。
燕景宗蹲下身拿起那些半成型的異形金屬零件嘗試著拼接,可怎麼也不得要領,拼不成型,怎麼樣也分辨不出蔣耀祖加工製造的這些零件到底是幹什麼用的,起身對於桂民說道:「打電話回總部,向部長和總監報告這邊的情況,順便請林處長把總務處設備科的王山和孫二東調過來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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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炸彈。」尚稚淡淡地開口說了一聲。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尚稚身上,燕景宗說道:「什麼樣的炸彈?」
「燕處長几個小時之前才挨過炸彈的,忘記了?」尚稚用腳扒拉扒拉角落裡的一小堆黃土:「五金加工廠的車間裡有油污有鐵屑都屬正常,但怎麼會有黃土?」
眾人仔細看去,尚稚扒拉著的腳底下確實有一堆黃土,厚度只有一兩公分厚,面積也就臉盆大的那麼一片,但是很乾燥,土色亮黃,而且非常細,呈粉末狀,明顯不是陳年以往就堆在這個車間裡的,進入車間的時間非常近,否則早就因為灰塵的累計沉降而變色了,而且也會因為地面的水氣而板結了。
燕景宗俯身捏了一小撮在指尖輕輕捻動,黃色的土末瑟瑟飄落,再用腳尖多扒拉扒拉一下,黃土裡還有一些細微的紅色紙屑:「難怪沒炸死我,從炮仗裡面掰出來的黑火藥。」
尚稚不陰不陽地說道:「以燕處長的觀察力之敏銳,難道自行發現不了這個異常?」
「既然尚處長這麼說的話,那麼當著大伙兒的面,我把我們三人剛才的決議當眾宣布一下。」燕景宗轉身環視車間內的十餘個人,朗聲說道:「今天凌晨圍捕蔣耀祖時,因為令出兩門,沒有統一的指揮,所以導致了蔣耀祖的逃脫。現在,機動處的弟兄們聽著:從現在開始,只要是事關追捕蔣耀祖,只要尚處長的決定合理,包括我在內,全部服從尚處長的指揮……」
機動處的幾個小隊長和組長盡皆譁然,面面相覷。
燕景宗提高音量:「大伙兒都聽明白了嗎?」
於桂民嚅囁著問道:「如果尚處長的決定……好像不那麼合乎情理呢?」
「一樣服從!」燕景宗猛地再次提高了音量:「只要我們服從了尚處長的命令,那麼無論會產生什麼結果,責任都是尚處長一肩承擔!功,是尚處長領;命,是尚處長送!」
尚稚冷不丁地接口:「所以我同意王彥朗放假了,免得到時候有個什麼不對,有人會嚼舌頭說是別人在壞事。現在這樣的話,誰都沒話說了,我也沒話說。」
能進入到車間裡共同搜尋蛛絲馬跡的十幾個人沒一個是智商低下之輩,尚稚的話不長,但意思很饒舌,不過眾人一想各自的立場和蔣耀祖已經被放跑了一次的責任,立即就明白了。
尚稚、燕景宗、肖雄偉三個人在書房裡商議的事情沒什麼太複雜的成分,因為全部人都能作證,蔣耀祖是被燕景宗和肖雄偉放跑的,而不是尚稚。如果尚稚抓不回蔣耀祖,後果自然還是嚴重得不可想像的,但是燕景宗和肖雄偉也會有很大麻煩,所以燕景宗之這麼幹,就是把主動權還給了尚稚:『現在全部人都聽你使喚了,你怎麼說就怎麼幹,如果期限到了,還是抓不到蔣耀祖,那就是你的責任了,與燕某無關。』
但是……連村下勇都明白,燕景宗在場面上是這麼說,那也只是說說而已,只是為了日後應對程序上的問題罷了。燕景宗怎麼可能會真的服從尚稚的指揮?因為蔣耀祖在尚稚的全權指揮下依然還是跑了,這個結果才是燕景宗最想要的。
畢竟是於桂民更清楚自己老大和尚稚之間的爭鬥、也更了解尚稚一點,所以琢磨得更明白。尚稚之所以同意,那是因為尚稚沒有選擇的餘地,目前的這個模式對於尚稚已經是最優惠的條件了。尚稚當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得到燕景宗的全方位服從的,但是只要燕景宗不再像今天凌晨這樣故意壞事、不給他燕景宗本人增添麻煩,尚稚也就知足了,否則還能指望什麼?
於桂民理解到了這一層,知道自己該怎麼幹了,立即繃直了身體立正,和一眾特務們齊聲叫道:「是!」
尚稚再將視線轉向另兩撥勢力,肖雄偉和村下勇沒有任何表示。
肖雄偉固然是已經同意了的,所以默認,而村下勇說到底也只是個中立者罷了,甚至都不身負著追捕蔣耀祖的責任,那麼在這個問題上根本沒有發言的權力,更沒這個必要替憲兵隊拉上關係。
尚稚再看向燕景宗腳邊的那一堆金屬零件,說道:「就這間工廠的條件,我不相信蔣耀祖是來製造什麼高精密的機器的,這個只能是相對複雜一點的炸彈。」
燕景宗:「如果是炸彈,也不是那種用來炸我的那種最低級的土炸藥包,這裡還使用了電線,什麼樣的電引爆的炸彈淪落到了使用黑火藥就能滿足爆速威力了?」
尚稚:「那就得問你燕處長了。」
燕景宗冷笑:「就算燕某是夜鶯,也只是軍統的夜鶯,恐怕還沒資格使喚中共的蔣耀祖、命令他替我製造什麼炸彈。」
尚稚:「燕處長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蔣耀祖明顯是有著逃脫搜捕的機會的,但是他沒有離開武漢,而是留在這裡製造炸彈,我只能認為,是我的行動導致了蔣耀祖只能倉皇撤離日租界,所以沒有帶走他已經準備好了的東西,留在武漢不走,並且選擇了這間工廠藏身,就是為了重新製造這份炸彈。而我本人,自從蔣耀祖引發了詭雷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接觸到蔣耀祖的當鋪里的一切遺留物,但燕處長可是可以任意行動的,想必也轉接過了日租界巡捕房的搜查結果,所以燕處長應該比我更清楚這方面的情況。」
燕景宗冷著臉一笑,從兜里掏出了一張疊好的文件遞給尚稚:「說好了,我配合你的一切行動,你想要什麼,我能力範圍之內都會提供給你,希望尚處長儘快行動。」
尚稚接過文件時的手有一絲遲疑,動作有點停滯,但也僅僅只是剎那間,就動作迅疾地一把拽了過來,立即展開閱讀。
在場眾人除肖雄偉及丹水池民防團的大小頭目之外,不是特務就是反特專業的憲兵,盡皆清楚尚稚這個細微的肢體動作是什麼意思:如果尚稚真的不是共黨分子的話,抓捕蔣耀祖就是保命的硬性條件,只要是能在追捕蔣耀祖一事能起到正面作用的線索,尚稚不能不接,但是既然燕景宗這麼大方的給了,那麼尚稚再也沒有諉過的餘地,接了過來,有可能是成功保命的第一步,更有可能是更快送命的一大步,因為蔣耀祖實在是沒那麼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