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百分之一
2024-09-04 00:39:04
作者: 流浪的軍刀
「監視尚處長?!」段建新的臉色再次發白:「那……那……」
燕景宗淡淡地說道:「怕尚稚?然,確實應該害怕,如果被他發現了你在監視他,輕則拷問你一番誰命令你乾的,重則直接叫王彥朗把你打死——難道我就是個好脾氣的?在我說這些話之前,你要是直接拒絕了,也許我也懶得費勁,轉頭就走了,但是在現在我已經都告訴你了之後,你也是個干特務的人,應該很清楚保密是什麼意思吧。」
段建新的喉結滾動了幾下,艱難地說道:「尚處長的能力總所周知,能暗中監視他而不被發現的人……滿武漢也找不出幾個吧?」
燕景宗:「那是因為滿武漢才幾個原共產黨的投誠人員?你和尚稚都是由共產黨的那套訓練出來的,尚稚會的,你也會,可能只是專業素養沒有他那麼高罷了,就算你不會你也知道尚稚是怎麼幹的,別人可沒有你這個優勢,你才是最了解尚稚的人。所以說,只要你謹慎小心一點,尚稚憑什麼一定會發現你?」
段建新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個理,當然是都受過同樣訓練的人才會更了解自己的對手,這麼一說的話,只要別離得太近,尚稚也許還真不能發現自己的存在:「那燕處長您手下能人無數,比如於桂民於隊長的專業素養怎麼樣也在我之上了,為什麼燕處長這麼信任我,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託給了我?」
燕景宗:「單說跟蹤人的話,於桂民當然比你更在行,除了於桂民之外機動處至少還有十五個人比你強,但他們哪個不是尚稚的熟臉兒?我把這事兒交給他們去辦,不等於直接是衝著尚稚當面說『我盯著你呢』嗎,那麼尚稚還會做什麼冒險的動作被我拿住短兒?」
段建新只能硬著頭皮應道:「那真是太感謝燕處長高看一眼了……」
燕景宗:「為了保密,我出去之後就會把監視你的人撤掉,以後你除了在我指定的保密郵箱裡投送情報之外,不要以任何方式聯繫我,必要的時候我會主動來聯繫你。」
段建新知道自己這次是跑不掉的了,別說燕景宗會不會真把監視自己的人撤掉,就算撤了,全部家當也凍結在銀行里了,沒有燕景宗出面就無法提得出來,而自己沒錢的話,又能往哪兒跑?跑出去也是個要飯的命!
在全國各個城市裡,日本人在有上層高官還有什麼親王、或者外國使團、還有什麼國際人道援助組織比如紅十字會什麼的,在這些政治團體來訪問巡視時為了表現得市面繁榮,動不動就抓街上的乞丐和流民抓去當勞工的,被抓去就只有累死在礦洞裡或者工地上唯一一個結果。段建新知道這個半公開的秘密,因為段建新賣出去的情報就導致了幾個市民遭遇到了這樣的噩運。
反過來想,監視尚稚這活兒雖然危險,但是磨洋工誰還不會?反正匯報什麼情報還不是自己一張嘴的事?思前想後,段建新提起精神說道:「我一定全力以赴!絕不辜負燕處長的青眼有加!」
「嗯,事不宜遲,那就開始吧。例行匯報投我的郵箱,我的郵箱在哪兒你是知道的,緊急情況下可以直接打電話告訴我,我不在你就讓人轉給電訊處的于謹劍,總會有一個人在的。」燕景宗邊說著邊站起身來,從大衣內兜里掏出一個信封丟在桌上:「這裡面是五千軍票,是先預付給你的行動經費,不用列報銷明細,我不回收,不夠再向我提,還有一把車鑰匙,車就停在巷子口,牌號是『漢28-13跨越』,隨你使用,油券不夠用了也向我提,總之以辦事要緊。如果你抓到了關鍵性證據的話,另有重賞。」
段建新喜笑顏開,將信封一把搶在手裡:「慚愧慚愧,這才真是無功先受祿了!謝謝燕處長,謝謝燕處長!」
「但你要是不賣力,給我胡編些昏話的話……」燕景宗淡淡地接道:「你的棺材錢我也負責了,也同樣可以讓你無功先受祿。」
段建新打了個哆嗦,好像磨洋工這個打算也不像是個太聰明的主意,畢竟燕景宗的名頭也不在尚稚之下,沒那麼好糊弄。
燕景宗離開特工總部去攔截準備逃跑的段建新時,尚稚也沒有閒著,立即把王彥朗叫了進來,命令王彥朗去交通站傳達自己下達給丁正宗的部署,再著手把之前從服部八重藏這個情報來源得到的情報再整理了一次,綜合分析計算還有沒有新的切入點。
分析完畢,找出了幾個可供選擇的切入點之後,尚稚打了幾個電話找日本海軍特務部和經理處的熟悉的日本軍官閒聊了一些沒有營養的話,沒有刻意刺探燕景宗急需的情報,畢竟這個時間非常敏感,需要知道的情報必須掩蓋在更海量的、更多無意義的交談中,才能模糊化自己真正的意圖。
真等到了尚稚被人懷疑的時候,日本反諜機關去詢問與尚稚交談的這些日本海軍軍官到底談了什麼事情,也許這些日本海軍軍官因為和尚稚的交談量實在是太大了,結果導致忘記了自己具體交談了一些什麼內容,這也有可能。這同樣是尚稚對自己的一種保護,只是做這樣的事情很浪費時間罷了。
不過諜報戰中必須得做這些無聊的事情,為了一個重要的情報,有的間諜可以窮盡一生的精力去和目標打好關係,卻只是為了一句話、或者一個數字,都是很正常的,況且今天的尚稚還是有點時間浪費的。做完了很多鋪墊工作之後,天色已經擦黑了,尚稚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段建新應該已經就位。
而且從中午開始,特工總部設置於武昌的眾多監視點都已經開始陸續匯報,武昌城區出現了不少疑為中共地下組織的異動、武昌憲兵隊的稻香谷川少佐隊長已經展開了相對應的搜捕措施。
看來邢厚土已經成功地給自己爭取到了更寬裕的布局時間,尚稚把章菡叫了進來,命令章菡立即帶著情報處全部能出外勤的人、尤其是擅長跟蹤和拍照的人趕赴武昌各個主要監視點,加強監視點的偵察力量,並且把拍得的底片就地沖洗,然後快速送回漢口的特工總部讓自己查看,拍完一卷就洗一卷立即送一卷。
計算著段建新怎麼也該就位了,從武昌送回來的照片也已經查看了五卷膠捲的數量,尚稚再才開始動身。
王彥朗駕駛的五十鈴緩緩開出了特工總部的大門,在轉過路口向日租界開出了不遠,停在馬路邊的一輛很新的馬自達小汽車跟上了尚稚的行車路線尾隨,而在這輛馬自達開出之後,又有一輛福特小汽車跟在了第三位。
坐在後排的尚稚閉目養神,王彥朗看了一眼後視鏡,說道:「兩八槓麼三,是段建新。」
尚稚懶得睜眼睛,問道:「韓畏和殷石愚的人呢?」
王彥朗:「那還用說,如附骨之蛆。」
尚稚:「我是問,他們發現了段建新的存在是必然的,但現在是什麼反應?」
王彥朗:「吊得更遠了一點,應該是在琢磨這位新加入的仁兄到底是個什麼路數。」
尚稚:「挺好,現在就等燕景宗讓韓畏和殷石愚注意到自己的動向就可以了。」
王彥朗:「燕景宗早上放過了段建新,韓畏安插在機動處的眼線不早把這個異常給報過去了?」
尚稚:「在檯面上,那只是燕景宗的工作方式罷了,如果燕景宗不能讓韓畏和殷石愚確定:『我懷疑尚稚不是軍統,而是共黨。』那麼韓畏和殷石愚就不能下定決心對我採取實際行動。畢竟我是情報處處長,如果沒有部長、總監、機動處處長、行動處處長四比一的一致指控我是中共間諜,那韓畏和殷石愚哪兒有把握能釘死我。」
王彥朗:「太危險了,稍有不慎,你就真把自己暴露了。」
尚稚:「沒辦法,如果我救不出黃鶴樓,那麼因為黃鶴樓的關係,我也一定會進入到服部和天草的視線里,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到那個時候,韓畏殷石愚再加服部還有天草,我要是還能脫身,就真成神仙了。不如趁他們還沒有站在一致立場上時就主動進攻,各個擊破。」
王彥朗從來不會長吁短嘆,竟然也語調黯然地說道:「也許你和放鷹台真應該聽從燕景宗的建議,撤離為上。」
尚稚:「我們一撤,等於指證黃鶴樓的身份。」
王彥朗:「那也沒有辦法,你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黃鶴樓不會接觸到服部。』甚至是:『服部連稻香登記基本身份信息的匯報都沒有看過。』只要稍有錯漏,你就已經身處絕境。」
尚稚:「那至少現在服部還沒有接觸到黃鶴樓啊?那麼現在就不是啊。假如真到了絕境了,我知道取捨的,只能放棄營救黃鶴樓的計劃,當然不會婆婆媽媽地白饒進去我這具有為之身。但是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他們也不是鐵板一塊,各自都有弱點,尚可一戰。」
王彥朗:「那你和燕景宗計算下來,你們有多大比例的成功把握?」
尚稚好像很是悠閒地說道:「古德寺同志,我老是提一個概念:『在特工的世界裡,不允許一個特工犯一丁點兒的錯,不管這個一丁點兒的占比到底是多少,總之與百分之百是完全相反的區別,特工的世界裡只有零和百分之百這兩種結果。』現在我再提一個概念:『在一個還抱有希望的特工的行動準則里,成功把握這種東西只要不是百分之零,只要還有百分之一,那就必須當百分之百的成功把握去努力。』我現在至少是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把握的。」
王彥朗搖了搖頭:「瘋了。」嘴上說著,王彥朗還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間的手槍。
尚稚睜開雙眼,瞳孔在光線黯淡的車廂里更顯晶亮,微笑著說道:「我本來就是個神經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