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匿名情報

  待服部八重藏的眼前再看見什麼事物時，卻已經是一片白蒙蒙的天花板了，迷濛的眼睛再睜閉了幾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花板上吊燈刺眼的光線加速了意識的恢復，服部八重藏把手向腰間伸去的同時，猛地坐起身厲聲嘶叫:「畫眉！？」

  「早就跑了。」坐在另一張病床上的尚稚有氣無力地回答，然後把手邊上的毛瑟手槍拋了過來：「這是一個小時之前，憲兵隊和特工總部的大隊人馬回頭再去現場搜查時才替服部課長揀回來的，我擔心服部課長過於激動而誤傷了誰，就沒有先還給你。」

  服部八重藏再才愣愣地打量了一下身處的環境，是一間擺放了八張病床的病房：「這裡是……漢口陸軍醫院的，住院部？」

  「嗯。」尚稚點了點頭，再指指自己吊在胸口前的左臂：「我的情報處和倪志遠的行動處分別死了一個，服部課長的憲兵也陣亡了一個，其他人全員負傷，沒一個倖免的，不得來縫補縫補嗎。」

  服部八重藏努力回憶發生了什麼事情，卻是後腦上爆出了一陣劇痛，強忍著沒有哼出聲來，摸了摸發出劇痛的部位，已經綁上了厚厚的一層繃帶：「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尚稚沒有立即回答，好像是下定了決心之後才說道：「我把服部課長砸暈了，然後還能動的幾個人一起把服部課長拖出了江漢村，好在畫眉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追到村口就沒敢再追了。我們再砸開了一家有錢人的門徵用了一輛車，才把服部課長送來的。」

  「畫眉他……」服部八重藏低著頭說道：「等援兵到的時候，已經，不在了嗎。」

  尚稚苦笑著說道：「怎麼可能還在，消失得無影無蹤。」

  服部八重藏沉默了半晌，低啞著嗓門說道：「尚君，謝謝你。」

  尚稚好像沒想到會有這句，結巴了一下再才問道：「服部課長，你……不怪我？」

  

  服部八重藏音調苦澀地說道：「怎麼會責怪呢，我當時，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了，差點白白死在，畫眉的手中，尚君是救了，我的性命。我又怎麼能，責怪尚君呢。反倒是，我要請求，尚君的原諒啊，尚君和燕景宗，好不容易，搜查到了，畫眉的蹤跡，只要我當時，不是那麼衝動，不暴露我們的實力，而是等待援兵的到達，那畫眉也不可能，跑掉吧。還是我太衝動了。」

  尚稚淡淡地說道：「這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理解服部課長的心情，看見畫眉就忍不住火，這也難免，因為我一樣憤怒，難道飯島隊長不也是我的朋友嗎？只是我沒有服部課長這麼勇猛，膽子小，也不長於戰力，沖了也是送死，所以沒這麼幹。」

  服部八重藏也苦笑了一下，再次摸了摸後腦：「敢打破特高課，課長的頭，在中國人中，尚君可能是唯一的一位吧？能幹出，這樣的行為，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尚君膽子小啊？」

  尚稚哈哈大笑，轉瞬卻又嘆了一口氣：「唉……不過這次讓畫眉跑了也確實很可惜，這樣的線索還真是可遇不可求啊，以後還上哪裡能找到這樣好的機會。沒有為飯島隊長報上一箭之仇，我也是無限惋惜啊，錯過了這次，以後可能永遠都沒機會再和飯島隊長聊天吃飯了。」

  「嘿嘿。」服部八重藏笑了笑：「那可不一定呢。」

  「噢？」尚稚挑了挑眉角，疑惑地問道：「難道飯島隊長手上還掌握有這樣重量級的情報員？」

  服部八重藏嘿嘿笑道：「飯島閣下，既然能發展一個，為什麼不能，同時多發展幾個呢？況且，就算是那個人，在潛伏的時期，也是不甘於寂寞的呢。在合適的時機，這些人能達成的成果，應該都歸功於，飯島閣下吧？所以啊，雖然這次很可惜，但以後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呢。尚君應該，還是會見到，飯島閣下的吧。」

  「打住！打住！」尚稚正色說道：「服部課長，這可不是我應該聽見的事情，是屬於皇軍情報機關自己發展的情報員，是皇軍的機密，我是負責反間諜的，聽見了不關我業務範圍之外的機密，對你我都是大有不便的。」

  「哈哈哈哈，好吧。反正，我只是請尚君，安心而已，不用那麼沮喪呢。」服部八重藏笑著說完，突地擰了一下眉頭：「奇怪了，尚君是怎麼，知道這個事情的呢？遲墨笏，這條情報線，一直是我單獨負責，就算是在憲兵隊，也只有飯島閣下，還有天草隊長知情。並且，遲墨笏發出情報，也只是昨天，臨時的決定，他一進入了，前線皇軍的陣地，我就請求前線，戰地憲兵隊協助，押送至武漢，更是臨時的決定。尚君怎麼知道，遲墨笏會在昨晚，抵達王家巷碼頭？」

  尚稚的神情凝重，眼瞼微閉，但是視線看在服部八重藏的臉上卻是目不轉睛。

  服部八重藏：「怎麼了？尚君？」

  尚稚好像總算是想明白了一個事情似的，反問道：「服部課長，你說……知道遲墨笏這條情報線的人，並非只有飯島隊長和你，並不僅限於你們兩個人？」

  服部八重藏：「天草隊長，是我的直接上官，我的情報來源，必須匯報，我個人，也沒有權力，把這份能消滅張自忠的情報，直接送達，第十一軍司令部作戰課，必須是天草隊長，才有這個權力。所以，天草隊長必須知情。」

  「噢，我知道了……」尚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服部八重藏：「尚君，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的情報是哪裡來的？」

  尚稚再看著服部八重藏目不轉睛半晌，沒有直接回答，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了過去：「請不要留下指紋。」

  服部八重藏滿臉奇怪的接了過來，但還是聽從建議掏出了手套戴上，再才抖出信封里的東西，那是一個香菸的煙盒，已經拆開疊平成一張紙了。

  彩色封面的那一面印刷有『南支派遣軍、軍用、拾本入』的字樣，這個香菸是定向配給與一九四零年年初才成立的華南方面派遣軍官兵的，一盒十枝裝，武漢地區屬於中國派遣軍的戰場駐地，不配給這個牌子的軍用香菸，但是要說這個香菸有多稀罕，倒也不是，好多喜歡吸這個牌子的香菸的軍官，都可以讓熟人朋友通過火車捎來武漢，反正廣州到武漢也不太麻煩，所以並沒有太多特別之處。

  但是服部八重藏翻轉過來看看空白的那一面，臉色就有點變了，上面用漢字寫了很清楚的一段話：『遲墨笏，公開身份為潛伏於重慶第五十九軍中特工，為消滅張自忠之功臣，據聞由飯島發展而來，約今夜二十四時抵達王家巷碼頭，由服部接收，但疑此人並非功臣，張自忠之死實屬定局，非此人之功，疑此人為武漢軍統站所屬雙重特工，待查，燕知大情，但不知此人為飯島發展而來，可能行動』

  服部八重藏反覆查看，這段話是用鋼筆寫的，筆跡清晰剛勁，大致能看得出來是個男人寫的。帶著滿臉的疑惑，把煙盒裝回信封里還給了尚稚，服部八重藏問道：「尚君，這就是……你的情報來源？」

  尚稚點了點頭：「我當然有我個人掌控的情報網，和無數線人還有釘子，他們只要有情報，就會發特急快件投放到我在局裡只屬於我個人的秘密郵箱，只要我在總部，每天都要定點檢查兩次郵箱，這份情報就是在昨晚出發之前在郵箱裡看見的。服部課長認得出來這是誰的筆跡嗎？」

  服部八重藏果斷地說道：「不認識。」

  尚稚：「我也不認識，不知道是哪個情報來源。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查驗指紋，不過我想這個人的目的就是匿名投送這份情報，那麼應該也不會留下指紋的。」

  服部八重藏奇怪地問道：「尚君自己的，情報網絡……也不知道？」

  尚稚：「問題就在這兒了。我發展的情報員發給我的情報，每個都有特定的暗號，要麼是故意寫指定的錯別字，要麼就是在紙張上掐數量和位置不同的指甲印，反正標記的暗號有很多，所以勿須署名，我一眼就知道是哪個情報員發給我的。但是這張紙上面沒有任何標識，所以我不知道是誰發的，甚至在懷疑是不是我的情報員發的。」

  服部八重藏驚訝萬分：「如此機密的情報，而且只在皇軍憲兵系統中，有寥寥幾人知情，會有誰，發給尚君？」

  尚稚看著服部八重藏的眼睛，神情凝重地反問：「對啊，只有皇軍憲兵系統中幾人知情，那麼這份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服部八重藏也回看著尚稚，本來是一片迷濛地眼神，突然間乍現了一道靈光，脫口驚呼：「難道是……」

  「誰也不是！」尚稚厲聲喝止。

  服部八重藏還是遲疑地問道：「可是你剛才，說……」

  「我什麼也沒有說！」尚稚幾乎是跳起身來才制止服部八重藏繼續說下去：「你再說下去，我可能會遭到什麼橫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