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婆婆的回憶

  若無今日裴容的一番分析，任誰也絕無可能想到，雲隱婆婆竟然是七十年前的人！

  七十年前，她被魏家人想方設法送到了元神醫的身邊，自此便開始偷學偷記元神醫的醫術和藥方。

  因為魏家和白家的算計，元神醫滿門被抄斬，元家超絕的醫術就此銷聲匿跡。

  而與此同時的，魏家人的手裡卻仍有不少的秘方，這些濟世良方被魏家人握在手裡，或者牟利，或者用以利誘。

  七十年啊。

  這麼漫長的歲月，元家僥倖逃生的後人在雲嶺藏身，而魏家卻仍舊是滿門清風，聲名無垢，風光霽月。

  謝玉瓷慘笑了聲，「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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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地走近雲隱婆婆，手起針落。

  封著經脈的銀針被撤下，雲隱婆婆重獲自由。

  「你倒還敢放了我。」雲隱婆婆冷笑，「還真不怕我就此走了。」

  謝玉瓷收好銀針，臉色仍舊有些慘白。好似經過風浪顛簸的小船，雖然狼狽，船身卻漸漸的穩住了。

  最糟的已經過去了，裴容的這一番話里，那些不懂的慢慢明白，那些震驚也緩緩歸於平靜。對謝玉瓷來說，她要面對現實，就更不能逃避。

  而直面雲隱婆婆，正是第一步。

  「確實不怕婆婆就這麼走了。」謝玉瓷輕聲開口，「婆婆也莫想著玩什麼花樣的好。」

  雲隱婆婆的臉色更差，冷哼了聲，卻沒再言語。

  謝玉瓷能修成截脈之術，當真是元神醫之後最有天賦的人。資質普通的人要三年五年才能學會的東西，她幾乎一點就透。甚至就連自己，多了這七十年的時間，也抵不過謝玉瓷這才十幾歲的姑娘。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當真如鴻溝天塹一般。

  早就體會過謝玉瓷天賦的雲隱婆婆，此時不得不承認，在謝玉瓷面前她確實耍不出什麼花樣。

  元神醫留下的那些東西，自己會的，謝玉瓷也會，否則剛剛也不會輕而易舉的替那動手打人的傻大個兒解了手上的毒。

  兩人相識多年，彼此也算了解。看著雲隱婆婆的臉色，謝玉瓷便知道她已經聽進去自己的話了。

  「我不過是想知道，婆婆當年是怎麼取得元神醫的信任的。」她看向雲隱婆婆，「你弄到了血氣之法的方子，這些年苟活偷生，就沒有想到過先祖的時候？婆婆，這些年你的心裡，可曾安寧過？」

  謝玉瓷的聲音不大，然而這一個個的字卻貼著骨頭縫一般，鑽進了心底最深處。

  這些年，可曾安寧過？

  安寧過嗎？雲隱婆婆自己都忍不住想想這個問題。心裡頭明知要冷靜，不能順著謝玉瓷的話我深想，可那些紛飛的回憶還是一股腦的湧入腦海。

  雲隱婆婆記得清清楚楚。

  七十多年前，她也是一個方興未艾的少女，豆蔻年華，楊柳青蔥。少女懷春的時候，也曾經幻想過日後要嫁一個什麼樣的丈夫，然後生兒育女操持家業，過平凡的一生。

  那時候的自己，便是窮極想像，也想不到她的生活會在接下來的短暫時間裡橫遭巨變。

  家裡生變，她被賣了出去，買主正是魏家。

  進入魏家的她原本以為只是要伺候好主子們就好，哪兒知她竟然被魏家人買走做了死士。

  做死士啊，即便不死也要被扒層皮。渾身皮開肉綻，痛不欲生，比死了都難受。

  但她不想死，她掙扎著一口氣活著，不要臉面不要尊嚴不要了一切，到底是活下來了。

  而活下來的她被交代了一個任務，這任務便是接近元神醫，儘可能的留在元神醫的身邊，盜取醫術和藥方。

  任務成，她就能活，活得體體面面的。任務不成，或者拒絕任務，那麼就要死。

  而她不想死。

  所以七十多年前她接受了任務，按照魏家人的指派去接近元神醫。

  之後的一切簡直想像中還要容易。

  她不過是做了個偽裝，給自己編纂了一段虛假的身世，又找了兩個街頭的小混子來演了一場戲，元神醫便輕而易舉的上當了。

  剛剛成功的時候，雲隱婆婆覺得是因為自己演的太像並且元神醫也太蠢，所以才會上了當。然而此時回想，她竟有些弄不清了，自己演的或許真的像，但元神醫呢，他蠢麼？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這問題已經沒有答案了，然而元神醫看向她時那雙溫和慈悲的眼睛，卻被她記憶至今。

  當年的往事若雲海翻騰，元神的那雙眼照亮了她晦澀的一生。此時此刻，雲隱婆婆方才確認，當時看到元神醫的第一眼，她竟然生了妄念。這妄念便是想留下，儘可能的留在元神醫的身旁。

  她的確成功的留在了元家，因為識字又機靈，很快受到元神醫和元夫人的信任和重用，也能出入書房等重要的地方。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見識到了元神醫高絕的醫術，也慢慢的螞蟻搬倉一般，把元神醫這裡的秘方和藥方，一點點的往魏家送。

  她做的隱秘，魏家在拿到了藥方之後也並未聲張，所以元神醫並不知道，仍然一如既往的信任她。

  直到，她發現了那張要被元神醫毀掉的血氣之法的方子！

  妄念滋生出了慾念，跟在元神醫身邊許久已經眼界大開的她清晰的意識到了這張方子的價值，也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自己的渴望。

  她想要這張方子，她想和元夫人一樣的年輕漂亮！只要她能長長久久的陪在元神醫的身旁，是不是就有機會？

  這點秘而不宣的念頭如野草一般萌生，在心底虬結盤桓，越來越蓬勃越來越繁茂。

  終於，她忍不住對血氣之法下手了，偷偷的趕在元神醫毀掉秘方之前抄錄方子。方子被完完整整的記下，這一次她藏了私心，並未把這張至關重要的藥方送給魏家，而是假裝元神醫這裡沒有什麼新發現，也沒有新藥方了。

  撒下這個謊也在她的計劃內，她想好了，要自己積攢一點資本，慢慢的脫離魏家的掌控，而這血氣之法的方子便是第一步。哪兒知，她才剛剛盤算好，便驟然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