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樂作消寒圖，隔壁公子慕（1

  從三皇子府離開後，南錦屏帶著杜鵑徑直回了永安侯府，沒了那三個盯梢跟蹤的，她們這一路上都沒有再出現什麼不妥之處。

  一回到侯府里，等到素梅自己從後門回來後，南錦屏便立刻以雷霆手段清掃了全府上下，還特意勞動了府里的馬管家，直接調出來了府中近一個月以內所有新買入的下人奴才，一個一個清查背景籍貫，一有懷疑，立刻掃出府去。

  「小姐，這樣做成嗎？」

  素梅跟著問道：「會不會有點打草驚蛇了？」

  南錦屏杵著額頭一頁一頁的翻看著那些下人的身世背景，片刻後抬起頭。

  「沒關係，反正我們在把那三個盯梢跟蹤的甩掉的時候就已經打草驚蛇了，那不如索性就做的乾淨些，把那些背景不對的全扔出去，防患於未然才是正路。」

  她翻看完那些人員記名，原本的坐姿一變，纖長的手指嘩嘩的就從裡頭挑揀出來了幾張，然後遞給了杜鵑。

  「把這幾張交給馬管家，告訴他把這幾個人從咱們侯府里打發出去，來路不正。」

  「好來小姐，」杜鵑伸手接了過去，「奴婢這就去馬管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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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錦屏又看向素梅，她想起來了侯府裡頭的人員內、外苑的調配問題。

  「素梅，你代我交代下去，侯府白日和晚間的巡邏人員再多加上六名，輪崗值班也要更緊湊一些，一班巡邏兩刻鐘，不得偷懶怠慢。」

  素梅點點頭，快步走出去了。

  一番迅疾的安排後，傍晚從婚宴上回來的老夫人謝紅香和諸位小姐們自大門口便感覺到了府里緊張的氛圍。

  謝紅香撇著嘴進了府，心裡嘀咕道：這整得，跟侯府里要打仗了似的。

  而南錦屏正在勝意院裡盤著她手裡的地圖，這侯府其實並不大，要想提防別人來盯梢，還是很容易的。

  不過也就只能擋一擋那這個笨的，要是來的探子輕功小有所成，光靠著府里現有的這些人可防不住。

  她手底下規矩的打著拍子，越珮璟就是個現有的例子，他輕功和武功都已經快要登峰造極，每次偷偷的溜到她的院裡，就沒有一個人有察覺到過。

  不過安排好了這些，大抵還是有些用處的，就算是給那些暗地裡窺伺的人一個信號，別想再偷偷的盯她了，早就發現了，再派人來，被她逮到了可就不是現在這樣客氣了。

  晚膳過後，素梅給她收拾好了床鋪，又往屋子裡放了兩個炭盆，滿屋裡都是暖烘烘的，南錦屏衣服都是只穿了兩件薄衫，就像是初冬似的，人自在極了。

  素梅從外頭又拿進來了兩個湯婆子給南錦屏一上一下放在了被窩裡，見她還在旁邊翹著腿看那些話本呢，不放心的上前囑咐。

  「小姐，今夜恐怕會起大風，你可千萬要管住自己的腿，別再踢被子了。」

  南錦屏從書後頭露出她那顆圓圓的頭來，她滿頭的秀髮已經散開了，此刻烏黑的頭髮絲絲縷縷的披散在肩頭和後背上，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白玉一般的臉蛋上透著微微的剔透粉色，既嬌俏又可愛。

  「哎呀，這屋裡被你侍弄的這麼暖和，我踢開被子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那怎麼行，」素梅眉頭皺起，「小姐要是染了風寒怎麼辦？」

  那指定不能啊，南錦屏放下手裡的話本，特別自信的擺手。

  「不會的不會的，你家小姐我有分寸，保證不會踢的太過分，而且我現在身強體壯，放到外頭凍上半個時辰都不會有事的。」

  「倒是陳秀娥那邊，咱們的人放過去了嗎？」

  「小姐放心吧，今天咱們動了整個侯府的布防，奴婢早早地就在留燕居那裡按上釘子和耳朵了，她肯定蹦躂不起來。」

  說著說著，素梅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第一次遇到有人盯梢跟蹤，大半天裡她都精神緊繃，此刻輕鬆下來，很快就開始犯困了。

  「好，一有不對，馬上讓人來報給我。」

  南錦屏鬆開話本起身，親昵的推著素梅的兩肩就往外走。

  「夜也深了，你也快去睡吧，不用在這裡陪我了，我一會就去床上睡。」

  到了門口素梅還是不放心的回頭，南錦屏立即開口保證，「你放心吧，你家小姐我指定不踢被子。」

  後半夜裡呼呼的起了大風，吹的她窗戶上嘩嘩響，好在一夜大風過去，第二日的天清的特別好看。

  萬里無雲萬里天，冬日裡軟而慵懶的陽光透過薄薄的一層雲透下來，打在沒了芽葉的老樹上，一派歲月靜好的感覺。

  杜鵑踏著碎雪從勝意院外頭走進來，一眼就看見她家小姐蹲在廊下，白玉團一般的臉都被她自己抹成小花貓了。

  「小姐，岳小姐還有另外兩位文小姐和蕭小姐約了您出去，說是一起去畫消寒圖。」

  南錦屏正裹了小被子在廊下捯飭著火爐，文人那些吟詩作對的風月花事她是做不到了，也不想在這樣的大冬天裡動什麼腦子。

  好不容易能清閒上一兩天，她想著在這樣的冬日裡烤幾個甜甜的小紅薯吃，肯定也別有一番風味。

  「岳姐姐？」

  南錦屏拿著小夾子往裡頭加著碳塊，還趴下去對著風口吹了一口氣，好讓火燒的更旺一些。

  「說了什麼時候嗎？」

  「來送信兒的小廝說，日昳時分，最晚酉時三刻也就結束了。」

  南錦屏看著火苗點了點頭，這時辰她倒是有時間，「在哪？」

  杜鵑笑眯眯的，對這個地方特別的喜愛。

  「就在豐都城小姐們都願意去的新潮地兒——萃茵樓，那裡的包間都特別大，保密和安全性都做的特別好，小姐你去了肯定也喜歡。」

  「但是消寒圖啊，作畫。」南錦屏拿著手裡的夾子在空氣里劃拉起來，幾下之後臉就苦相了。

  「我真的不太會啊。」

  她這點子三腳貓功夫，雖然琴棋書畫詩酒花她都有涉獵，也有精通的，但是這作畫忒背了，她怎麼著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結果在畫畫上就是一直就沒通竅。

  「杜鵑你說我去了會不會丟人？」

  噗嗤一聲笑，素梅手裡提這個小籃子走了過來，「小姐還怕這個呀？」

  南錦屏接過來她手裡的小籃子，伸手在裡頭挑揀著個頭差不多大的紅薯，小一點的好烤，大的到時候吃著過癮。

  「我這不是在岳姐姐她們面前的形象一直就是樣樣精通、什麼都會的絕世小娘子嘛，這突然在畫畫上栽了個跟頭，划不來呀。」

  素梅和杜鵑相視一笑，她們小姐儘是喜歡在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上操心，就跟個小孩子似的。

  「消寒圖，很簡單的，都是一些簡單的筆畫勾勒，小姐去了以後畫上兩筆就成了，萃茵樓到時候有展出的，小姐下去品評別人畫的豈不更好。」

  「好主意，」南錦屏點點頭，「去回了那傳信兒的小廝，就說本小姐一定準時去赴約。」

  下午未時，日頭剛剛過午偏斜，午膳過後，一輛馬車緩緩的從永安侯府里出去，直奔著萃茵樓而去。

  到了萃茵樓下，南錦屏在素梅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一踏進門就有跑堂的小廝湊了過來。

  「小姐，您是有預定還是來定房呀？」

  南錦屏抬頭看了看這萃茵樓，從外面看就發現它修建的挺高，從裡面看更能發現它有好幾層，還是一個拱形結構建起來的，四下里光樓梯就有六面，耗費不小啊。

  素梅拿出來一塊小小的嫩綠色長方形牌子遞與那小廝，牌子上頭還雕刻了幾支剛抽芽的楊柳。

  「我們有預定，淡淡春風楊柳枝。」

  原來是大間的貴客，那小廝彎著腰，立馬引著三人往裡走。

  「貴人這邊請。」

  跟著上了樓，原來這淡淡春風楊柳枝在四樓，南錦屏一推開門，便聽見裡頭正鬧騰著呢。

  「哎呀，你畫的這是什麼呀？」

  「都變樣了，這誰能認得出來是只在雪地里覓食的錦雞呀。」

  她一聽便知道是文蘭那個小小年紀多喧譁的，倒是不知道說的是誰。

  「說什麼呢，什麼錦雞呀，」南錦屏繞過門後特意擱置，用來為客人屏去他人視線的屏風，「我也來看看。」

  裡頭的三人齊齊的轉過頭來，岳素馨抿著嘴笑，「是蓉蓉畫的，蘭茹說都化成老母雞了。」

  蕭蓉本就是不善言辭，脾氣又軟，這下更是一張小臉紅了個透。

  「哪有呀，我看我畫的寫實，父親說這樣就挺好的。」

  「什麼寫實，蕭伯父那是哄你的。」

  文蘭茹一把抓起書案上的畫，兩手舉的高高的，繞著桌子滿屋跑。

  「蓉蓉呀，哪有外頭的錦雞長那麼胖乎的，只有咱們養的雞呀。」

  南錦屏兩眼跟著文蘭茹轉，只看見一片枯黃草地上滿覆了白雪，上頭有幾片雜亂的小腳印，腳印的前頭站著一隻正在低頭從雪地里覓食的「錦雞」。

  她憋著笑，其實畫的挺不錯，不過這「錦雞」著實是伙食好了些，瞧那腹部鼓鼓的，長成這樣忒容易在冬天進別人的油鍋啊。

  文蘭茹跑到她跟前，人跑熱了臉也紅了，「南姐姐，你看看蓉蓉這畫的怎麼樣？」

  南錦屏摸了摸鼻子，反正她是畫不出來這一地雪白，見後頭蕭蓉追的氣喘吁吁，還看著她一臉期待，她從文蘭茹手裡取下來那張畫，頗像樣的端詳了一番。

  「蘭茹妹妹，我看老話都是說秋天貼秋膘，所以還不允許人家錦雞吃胖一點，好留著過冬啊。」

  岳素馨靠在一邊，聽見她這番見地，真的憋不住，捂著嘴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南妹妹真有你的……」

  同一時間，淡淡春風楊柳枝的隔壁房間裡，白玉底座做成的書案上，著了一身白衣，神情溫潤的一位公子也抵著自己的額頭勾唇笑出聲來。

  天底下就沒聽說過胖錦雞是貼了秋膘的。

  他稍稍偏頭看向旁邊站著的隨侍，「去外頭問問，隔壁房間裡剛才進去的是哪家小姐。」

  這口才奇絕。

  南錦屏變相肯定了蕭蓉畫的這隻「錦雞」，蕭立馬就像得了一塊寶一樣跑到她身後去了，文蘭茹咂咂嘴，看著那「老母雞」又笑的破了功。

  「我也是頭一回知道胖乎還能被這樣說出來。」

  頭上館了兩個髮髻的蕭蓉從南錦屏身後探出身來，有了人肯定她瞬間氣焰都高了一點，那聲音仍舊軟軟的，卻多了一份自信。

  「你還說我，你看看你自己畫的去。」

  恰好南錦屏已經圍到另一張書案前，她指著上頭壓著的那張紙，「這上頭畫的是什麼呀？」

  隨即她扭頭看向三人，神色疑惑：「甘蔗？」

  屋裡隨即又爆發出兩聲大笑，文蘭茹哎呀一聲，提著裙子掃過去時耳朵尖都紅了，她兩手啪的捂在那畫上，只露出來一個尖頭。

  「我的南姐姐，這是文竹！我畫的文竹！」

  哈哈哈哈哈，南錦屏簡直要被她自己憋出內傷了，這竟然畫的是文竹，她戰術捏唇，把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笑壓下去。

  「對對，是文竹，我這會看出來了。」

  岳素馨和蕭蓉又是一聲哄堂大笑，南錦屏找補的這句太狠了，這攻擊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啊。

  「南姐姐，你這麼說可就傷了我的心了，」文蘭茹嗖的把她畫的這張畫放在南錦屏眼前，「剛才你還好歹給蓉蓉找補了一句貼秋膘呢。」

  南錦屏總算是知曉了，這倆人畫畫的水平是差的不相上下，若是非要分個高低，還是蕭蓉更好一些。

  「嗯，你這文竹畫的又高又壯，也足以見你心中文人傲骨的風采。」

  隔壁聽著又是一陣爽朗的笑，甘蔗……

  還真能想得出來。

  「畫著玩呢、畫著玩呢，南姐姐若是想看挑不出錯的，去看岳姐姐畫的，可好看了。」

  文蘭茹推著她往另一張書案旁走去，「我和蓉蓉，那就是半瓶子水的水平，但是岳姐姐在畫畫上可是豐都可是一絕。」

  南錦屏低頭看向這幅畫，上頭掛了一隻冬日裡偷懶打瞌睡的貓，那貓咪通身秀美，身上的毛順滑發亮，鼻頭上還應景的吹起來了一顆泡泡，真是又可愛又高貴。

  「這張真好看，你倆可得跟著岳姐姐好好學習，看看你倆那畫的，也不怪我能聯想到別的事物了。

  文蘭茹催促著她，旁邊的筆墨紙硯都擺好了，「南姐姐快別說我們倆了，你快坐下畫一張，我們也瞧瞧。」

  南錦屏臉上的笑僵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