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給翠微堂一個巴掌

  「也是，還放了一整套，甚是奇怪了。」

  南紫怡沉思半刻，出聲叫進來了紫菱和蕊初。

  「你們倆上前，把那盒子裡的衣裳拿出來給姨娘看看。」

  倆丫鬟立即麻溜的將那衣裳從盒子裡提了出來，掛在了成衣架子上。

  五姨娘打量了幾眼，脫口而出：「確實很像。」

  南紫怡側身站在中間，左右扭頭，將這兩件衣裳也仔仔細細的上眼看了看。

  又像是想起了別的什麼，還走過去伸出手摸了摸。

  「姨娘，女兒覺得還是有些不同的，送來的這件身量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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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姨娘眯著眼點了下頭，累了，便一手杵在屋內的桌子上，掌心托起下頜，舒服的歪在那裡了，她另一手抬起，指著那衣裳挑出來。

  「不錯，尺寸小些，腰身那裡掐的更細一些，顏色上也略有不同，走線更細膩，其上的花式樣也不一樣。」

  「嗯？不一樣嗎，我再仔細看看，女兒剛才看做了同樣的。」

  「是有些不同的，不過做的很相似，你於針線刺繡上功夫還淺些，看不出來也正常。」

  她指了那衣服右下腰腹處兩三寸的位置，點出來描畫在那裡的一簇青色菊花。

  「你看那花式樣，我那件上是雨打芭蕉，看上去我見猶憐，那邊那件上則是青菊猛綻，頗有秋里萬物蕭殺，獨我風光占盡之意，花樣不同，那衣服穿出來，意也就不一樣了，送來的這件在意境上倒是更高雅些，更勝一籌呢。」

  這些話一說完，南紫怡便兩邊比較著仔細看去了，將不同講出口的五姨娘自己在疑惑上卻更上一層了。

  她兩眉蹙起，支著頭的一臂也放下了，只人稍稍向一邊歪了脖子，盯著那件衣裳挪不走眼睛了。

  「真是怪了，弄的這麼像，還費盡心思改掉花樣做什麼，布料的顏色也不同的，我這件上是青綠色，穿起來更顯風情曼妙，那衣裳上染的綠，卻多了些翠，若論穿衣打扮，則是更為適合你們小女兒家的。」

  說話間南紫怡正好看著那衣裳，這衣裳做的真是好看，她上手輕輕撫了撫，忽然感覺指腹下有點凸出，覺得不對，忙低頭將那塊大褶掀起，對著光仔細查看。

  「姨娘你快來看，原來這衣裳還是有繡暗紋的，怪不得我摸著不怎麼光滑。」

  紫菱扶著五姨娘走過去，也撩起一邊的袖子看了看。

  「我竟看漏了，不止是有繡下的暗紋，這些菊花花邊上這一圈，用的還是孔雀翎編成的絲線繡的，孔雀翎繡出來的東西，打陽光下一走，會渾身冒霞光，好看異常啊。」

  南紫怡驚呼一聲，連忙將自己的手從那塊大褶上抽了去，做了暗繡，還用了孔雀翎，這件裙子絕非凡品、造價不菲啊。

  「孔雀翎？那應該很貴吧，女兒聽說那戶部侍郎家中最寵愛的嫡出小女兒曾有幸得了一件由孔雀翎織就的軟扇，便寶貴的不得了，那這衣服通身都繡了，豈不是更為珍貴？」

  五姨娘嘆息一聲，若是被人設計了……

  「是啊，那就更奇怪了，除了孔雀翎絲線，這刺繡一看就是出自繡功精湛的繡娘之手，裙子用的布料還是鎖煙錦，三百兩銀子一匹呢。」

  「也不知是誰買了托人做的，做成這一件衣裳，不下千金之數，實打實都是金銀堆出來啊，這麼寶貴的東西偷偷放在咱們院裡做什麼？」

  事情有點超出控制，南紫怡的腦袋飛速轉動，想要找出點沒察覺的頭緒。

  「難道是府里有人要設計害咱們院，把東西拋到咱們院裡，到時就告咱們一個盜竊的罪名？」

  還沒等五姨娘說話，南紫怡便自己否了自己的猜疑。

  「這不應該呀，四姨娘一向淡然，定不會算計人的，翠微堂剛剛定下我去參加宴會，也不會這時候扔把火，候府里和咱們院一直對著不順眼的，現在只剩下三姨娘了，可這裙子這麼貴重，就算加上她自己的私庫錢，她也買不起呀。」

  五姨娘也同意她的說法，不知是何人若為。

  「不是王芷柔，她沒這個本錢，真若是她，有這麼一件裙子，她怎麼還會賣著忠心求老夫人漏一個手指頭縫的。」

  她盯著眼前的這件千金裙子：「會是誰呢？」

  屋子裡陷入一片靜默，紫菱和蕊初也察覺到事情有些棘手，各自看了一眼沒說話。

  五姨娘不停打量著這裙子，南紫怡看不出什麼，半刻鐘過去後，她招了招手讓紫菱和去翻看那盒子裡剩下的那幾樣東西，看看是否有線索。

  「咦，這尺寸？」

  南紫怡抬頭看過去：「姨娘，您是看出什麼來了？」

  五姨娘看了看那裙子，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女兒，這件裙子這麼寶貴，讓人做成了再悄無聲息的送進來，候府里能辦到的人也就只有那人了。

  雖然外頭都說，可她這幾日看翠微堂的反應卻不是那樣，遮遮掩掩的還奪人財物，更何況那人是個頗善於謀計的，心腸又軟。

  五姨娘忽然就福至心靈，如果的話，也許就是……

  她嘖了一聲，唇角忽的笑開，想著雖然這猜想荒謬，可冥冥中她卻覺得也許就是真的。

  她笑著招呼南紫怡，讓她靠過來些。

  「你過來，站到那裙子前邊我看看，就順著那裙子站，別有差了。」

  南紫怡哦了，儘管自己有些摸不著頭腦，姨娘說的她照做就是了。

  她站定好：「姨娘，這個角度可還行？」

  五姨娘看了，眼中本是疑惑的光轉為詫異，接著又變成驚喜和歡欣，她人笑開，笑著笑著眼中便起了淚。

  南紫怡瞧見了，忙跑過來抱住了五姨娘，手裡的帕子停在她眼角，給她輕輕拭去那些淚珠。

  「怎麼了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妥嗎？姨娘怎麼哭了？」

  五姨娘靠著她女兒站穩，自己也抬手擦掉那些淚水，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望著自己的女兒，一時覺得高興，更覺得慶幸；幸好，她謹小慎微十幾年，給她自己、更給她女兒選了一條正確的路。

  她拍了拍南紫怡的兩手，兩人分開。

  「沒關係，我是開心的。」

  蕊初手裡擺弄著隨著裙子一起送來的那雙鞋子，鞋面使用的緞面也是極好的，不知道是什麼人做一雙鞋子也要如此花費。

  她翻來覆去的瞧著，手掌托著鞋底，忽然發現這雙鞋子的大小她有些熟悉，她家小姐的鞋尺碼跟這個差不多哎，又拿起來仔細比劃了幾回，發現這雙鞋子她家小姐能穿，正好啊。

  蕊初忙扭頭，另一隻手裡提著那雙鞋子。

  「小姐，這裡頭的這雙鞋子正是你的尺碼呢，不大不小，小姐穿了肯定正好。」

  南紫怡更吃驚了：「啊？我的尺碼？你是不是量錯了？」

  五姨娘聽了蕊初說的話，不但沒有驚異，反而一臉的「我料如此」。

  她提醒南紫怡：「不錯，這裙子也是按著你的身材做的，我說怎麼看著小些。」

  南紫怡大吃一驚，說話都拖拉了一下。

  「按照我、我的尺寸？」

  「姨娘是說這盒子裡的東西是給我的？這價值千金的裙子、那裡頭那些鞋子、首飾、頭面，是有人私底下給我的？」

  五姨娘點了點頭：「是這個意思。」

  「我原本沒往這邊想，只是看著這衣服你是能穿的，蕊初說出那麼一句，我就更篤定了。」

  「若是有人想用這等貴重之物陷害咱們，都這麼大會子了，搜房的人要來就早該到了，還用等到這時候，遲遲沒有人來，就說明這個盒子裡的東西與候府無干，候府是沒人知曉的。」

  南紫怡驚的張大了嘴，她伸過手去摸了摸那裙子，仍舊覺得不真實，是給她準備的？

  那邊蕊初又從那套頭面裡頭挑出來一隻小步搖，她小心的托在手上，捧給她家小姐看。

  「小姐，奴婢也覺得是給你的，你看，這除了都是你的尺碼，看這首飾的花式樣子，也都是小姐喜歡的簡潔大方樣，不是給你還能是給誰的。」

  南紫怡仍舊擔心，她拿起蕊初手裡那步搖在眼前晃了晃，雖然小些，可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那姨娘，這會是誰送的呢？」

  五姨娘的丫鬟紫菱也走過來，仔細的把那裙子從架子上摘下來，要把它存放到乾淨軟和的柜子里去。

  「哎呀我的好小姐，肯定是有好心的財神老爺送的，不枉奴婢天天對著咱們供在東南屋裡的財神爺牌位磕頭上香，靈牌前的供奉是從來沒少過的，你看，今日財神爺不久顯靈了，給小姐送了這麼多好東西。」

  南紫怡看她的丫鬟：「蕊初你覺得呢？」

  蕊初想了想，義憤填膺又滿心興奮。

  「依奴婢看，肯定是小姐遇上好心人了，小姐明日就要去鄭國公府夫人的宴會了，老夫人就給了那麼點子東西，是寒慘咱們淨荷院呢，奴婢覺得送這個盒子來的人，就是給小姐雪中送炭來了。」

  「小姐明日穿上這件裙子，踏上那雙鞋子，再戴上那盒子裡的頭面和首飾，就是六小姐也比不上小姐您明日的氣派和場面了，讓她神氣，明日小姐氣死她，咱們不跟她們一樣，咱們不指著老夫人該有的照樣也能有！。」

  五姨娘分外贊同：「說得好，蕊初是個心裡有主意的，紫菱也是拎得清的。」

  紫菱和蕊初聽了具是一喜，齊齊答到：「奴婢謝過姨娘讚賞。」

  五姨娘擺了擺手，打發她倆出去。

  「你倆都去咱們院裡的那個小帳房那裡領賞錢去吧，就說我說的，一人獎勵一貫錢。」

  「奴婢謝過姨娘，深謝姨娘大恩。」

  待這二人都走出去，南紫怡將手裡的步搖放了回去，回頭向著五姨娘疑問道：「不是來害咱們的，那姨娘覺得是誰送的？」

  五姨娘壓低聲音，一手拿著錦帕捂上嘴。

  「還能有誰，咱們府里的二小姐唄，這般的花費，定是你二姐姐送來的無疑。」

  南紫怡想了一想，也明白了。

  「是了，二姐姐為我請了診金那麼高的大夫，平常燕窩山參流水一般偷偷的送，能置辦齊這些的，一定是二姐。」

  又想起來外頭那些傳言，她更驚了：「是不是二姐姐已經脫困了？」

  五姨娘輕蔑一笑，此前沒有二小姐的絲毫消息，她也真以為二小姐有可能出事了，可看今天送進來的這個盒子，她就知道二小姐在外邊好得很，定是平安無事還逍遙自在。

  「二小姐是什麼人，早就脫胎換骨了，早前一回府里就給了翠微堂里一個響亮的巴掌，這次去大鎮國寺，外頭一傳起來風言風語老夫人就急吼吼的叫人封了二小姐的院子，肯定是信以為真了才這麼沒有方寸，還說什麼二小姐得了疫病。」

  她冷哼一聲，滿是對老夫人那虛偽嘴角和做派的鄙夷。

  「我看就是她想要先堵了二小姐回府的路，先不說二小姐是不是真的落到了土匪窩裡，依我看翠微堂里那個老虔婆子打的就是想冤死二小姐的主意，對外就說二小姐得了疫病死了，讓咱們二小姐有家不能回。」

  南紫怡捂著嘴啊呀一聲，翠微堂里那個整日吃齋念佛，卻不想把外邊那層皮扒開，裡邊全是黑透了的心肝。

  「原來老夫人打的是這個主意，那二姐姐她沒事吧，沒有真的被土匪擄走吧？」

  五姨娘仔細小心的將那盒子蓋好，牽著南紫怡走回去坐下。

  「放心，看二小姐著人送給你的這些東西就知道她沒事，就算她真的有落入匪窩，依照二小姐的聰明才智，也肯定早就化險為夷了。」

  她笑得狡黠，如少女一般：「說不定還把那些山匪玩的團團轉呢。」

  「這些東西送過來，也定是二小姐已經知曉了明日你和南婉清那個丫頭一起去，也知曉了老夫人覺得南婉清長的更好看些，贏面更大，所以做法就厚此薄彼，給了她衣服頭面一整套，卻給你一個鐲子應付了事。」

  說起來這些五姨娘就面有怒氣，在翠微堂的廳里是發作不得，總要小心侍奉，牢牢保住宴會名額再說，可老夫人的做法也未免太不光彩。

  「怡兒你記得，為了保住咱們自己想要的東西，吃再多苦、受再多氣都是值得的。」

  「老夫人不疼愛你，沒給你什麼好東西壓場子，姨娘這些年也積攢不下什麼，也沒法把好的帶給你，可是你看，咱們跟對了人，二小姐是個良善的，知道你明日去宴會，好東西就給你送過來了。

  「怡兒，你將來就跟著二小姐走，不會錯的。」

  南紫怡用力的點頭，看著五姨娘的眼睛跟她保證：「姨娘你放心，我知道的，二姐姐對我好，我一定會回報她的。」

  「好，好孩子，二小姐毫髮無傷，明日定會去鄭國公府夫人的宴會，老夫人搶了人家的東西，咱們就等著看她的笑話吧。」

  五姨娘囑咐道：「明日你就穿著二小姐給你準備的這一身行頭去，老夫人給南婉清的那些東西，連二小姐準備的一根指頭也比不上。」

  東西是好，可就是因為太好，南紫怡不得不擔憂。

  「可是姨娘，這衣服這麼貴重，我穿了會不會被看出來，到時候老夫人詰問怎麼辦？」

  「放心吧，二小姐給你選的這條裙子，她們肯定一時半會想不過來，再說了，她們也不見得識貨，明日我送你出門，咱們走的晚些，到時候出了大門就上馬車走了，老夫人保管看不清。」

  「到了宴會上肯定有貴人識貨，回府後老夫人若是問起來，我便說是我把自己的嫁妝賣了大半給你換的，她自己做的絕，隨便給點東西就打發了你，姨娘我這麼做，料她也無話可說。」

  「再說了二小姐送這件裙子，也是有深意的，切實為你著想了，等你回來她們發現了憤怒跳腳，也於事無補了，放心，姨娘我也自有我的一套說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