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南錦屏深夜挑燈,暗殺又來
2024-09-03 02:06:23
作者: 十生
「本宮還是不放心,今晚入夜,你帶人再去一次,定要讓他死得透透的!」
那黑衣人首領一頓,仿佛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屬下遵命!」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南錦屏和雁山火速帶著受了傷的越珮璟回了大鎮國寺,女香客的廂房離後門近,南錦屏就做主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廂房裡。
看著越珮璟右胸膛前不停流出的鮮血和越發微弱的呼吸,南錦屏眼中的陰翳更上一層,她跪坐在床前,立即上手處理著他胸前被粘連的衣服。
「雁山,萬老先生可還在皇子府上?」
「還在,屬下這就派人去把萬老先生請過來為爺醫治。」
南錦屏手中攥著剪刀,十分鎮定的一下一下剪開傷口周圍的衣服,不斷的用乾淨的棉花擦去那些涌到他胸膛皮膚上的血液。
「麻煩你告訴他,殿下此番是中毒加受傷,讓他東西都帶的全乎些。」
「是,屬下這就派人去。」
南錦屏看著虛弱的躺在床榻上的越珮璟,平日裡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也因為在打鬥中翻上翻下而垂了下來,順著粘膩的汗水粘在了他的臉上,狹長的唇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甚至因為中毒而泛起了絲絲紫色,多情的桃花眼此刻也萎靡的閉了起來,鼻前氣若遊絲,昭示著這具身體的虛弱。
她的心上已經遮蓋了層層陰霾,猶豫一二還是將手覆上了他的心脈所在之處,白皙如玉的手下漸漸的泛起一層如月柔光,緩緩的向越珮璟的心脈滲入。
她只是一個天生的天地言靈相師,在救人一途上實在是捉襟見肘,無能為力,也只能借著言靈師的靈力探得他心脈左右的情況,再加以輔護,醫治還是要等到萬從南萬老先生來了再說,還好那長箭上的毒素並未到達心脈,此刻他還是安全的。
南錦屏低下頭繼續給越珮璟處理著身上多餘且礙事的衣服,他胸前裡層雪白的中衣已經盡被鮮血染透,一片殷紅。
她已經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這隻有他們二人的房間裡愈發極速,也愈發響亮。
這聲音告訴她,她現在很緊張,很緊張。
剝離掉越珮璟上身的所有衣服,南錦屏眼中就看到了他右胸膛上,以那個該死的長箭穿過的血洞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的碎裂肌理,除了還在渠渠流血的傷洞,以圓形圍繞在四周的密集血線更讓人觸目驚心。
怪不得那個黑衣人首領在射中這一箭之後,發現有她出現戰局反轉,卻也沒有再繼續進行刺殺,這樣慘烈的傷情,十個人裡面九個人都熬不過,震天弓之力,果然肌肉崩碎,經脈盡斷。
南錦屏覺得自己拿著棉花的手在發抖。
她出手,輕輕的拍了拍越珮璟那張在越發的蒼白下卻仍然俊美的臉頰。
「越珮璟?越珮璟你醒醒啊,你不是說要帶著本小姐飛過斷崖,去山的另一邊看看火紅的楓林嗎?」
「堂堂皇子可不興說話不算數這一套,不然本小姐可就不理你了。」
純淨的嗓音裡帶了顫意,講完之後她才發現是自己的嘴巴不再受神經的牽拉,痙攣抖動的厲害。
床上靜靜平躺著的人,卻不再像以往那般嘴賤的回應她。
他被迫沉睡了。
她又伏下身來,身體懸空于越珮璟裸露胸膛的上方,按著自己的脈搏去聽他的心跳,她的脈搏跳動有力,越珮璟的心跳卻一聲慢似一聲,震天弓對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損害,從前而後貫穿的傷口正在拖走他剩餘不多的生命力。
南錦屏倏忽就紅了眼眶,眼尾泛起了嫣紅和水氣。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爬下床,快步走了出去推開門,素梅和杜鵑正緊張的等在門外,南錦屏一開門,她們兩個就湊了上來。
「小姐,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南錦屏長眉冷肅,分為認真的吩咐她倆。
「我需要你們立即去準備熱水,準備燒酒大概五六壇,我還要乾淨已經消完毒的紗布和細棉花,你們兩個去問寺內的僧人借一間小廚房,以做燒水之用,現在我需要你們兩個常備熱水,供萬老先生到了之後隨時取用。」
「另外多去準備幾檯燈盞,在處理傷情時作照明之用,要使用無煙的蠟燭,冒輕煙的不要,大鎮國寺應該有這種蠟燭,你們派個小丫鬟去借幾根來。」
素梅和杜鵑二人聽了她的話立即行動,跑著去準備熱水。
半刻鐘後,雁山也帶著萬從南從山下趕來,他快速的推開門,拽著身後的人走到裡間。
「南二小姐,萬老先生帶到了。」
南錦屏正在擦拭著越珮璟額頭上滲出的冷汗,聞言立即給萬老先生讓開了位置。
「萬老伯,三殿下是被震天弓射出的長箭,一箭穿胸而過,箭尖上帶了毒,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毒。」
萬從南眉毛也擰了起來,他將背來的大藥箱放在一邊,抹開袖子剛要看過來,就聽到南錦屏嘴裡所說的「震天弓」。
萬從南臉上緊張的神情立即就上了一個台階,兩眉間的褶皺立即就夾成了一個溝。
「錦丫頭你說什麼?傷他的武器是震天弓?」
南錦屏也一臉肅然,她點了點頭。
「是,確實是震天弓,事發緊急,三殿下沒能躲過。」
萬從南也不再耽擱,立即親自上手查看,血汪汪里一眼,立即就知道越珮璟這次的傷非常棘手。
他嘆出一口氣,唉了一聲:「這周邊的肌肉都碎裂了,這可怎麼好?」
淚水已經在南錦屏的眼眶裡打轉,她已經十分迅速的打開了萬從南放在旁邊的藥箱,各種手術刀具和棉花紗布一應俱全。
南錦屏說話間略有嗚咽,但仍然十分冷靜,她咬字清晰,句句分明,提前解釋了越珮璟此刻的傷情狀態。
「不止外邊的表層肌肉,萬老伯您在往裡查看,其實深層的一些小的筋脈也都全數斷了,傷口前後貫穿,傷口內部又因為不斷牽動拉扯的肌肉而持續撕裂,新的創口不斷出現,就導致一直在不間斷的出血,我一直沒有辦法去給他止住,萬老伯您還有沒有辦法可以醫治他?」
「另外,熱水也已經備好,濃度高的燒酒我也已經讓我的丫鬟備下了,如果麻沸散不夠用了還可以頂上。」
嘆息一聲,萬從南搖了搖頭,手裡拿著一把長細而鋒利的刀刃通過受傷的肉壁往裡撥了撥,立即就有一股黑血湧出,再次浸濕了剛剛鋪在越珮璟胸膛上的那層棉花。
「震天弓造成的傷厲害非常,箭尖上又帶了毒,老夫盡力吧,先給他試著解毒,然後止血。」
他回過頭來看向雁山和南錦屏兩人,視線在他們兩個之間掃動。
「閒雜人等都出去,我需要一個助手,在老夫治療的時候輔助左右,治療的時長不固定,看他這樣子,三個時辰怕是跑不了,你們兩個誰來?」
南錦屏手裡立即捧上可能會用到的手術刀具,另一手抓了金創藥和止血丹。
「我來即可,姑娘手底下做事細,如果那群黑衣刺客反撲,今晚也需要有人在外邊徹夜死守,雁侍衛你馬上派人回皇子府再調派一撥人來,要武功高強的,今日下午那群黑衣人無武功卓絕,皆不是庸俗之輩。」
她轉頭看向雁山,一雙美目正定而專註:「今天晚上房間外就麻煩你了,記住,有任何人來都要守住房門!」
「是,屬下一定會做好今晚的布防,絕不讓那些黑衣刺客再次趁虛而入。」
雁山提著手裡的劍,立即退了出去召集剩餘的侍衛。
萬從南這次認真的打量了她,再看向床上躺著的越珮璟,他快速的在藥箱裡挑挑揀揀,低著頭嘀咕了一句:「這小子今日受的傷挺值啊。」
南錦屏沒能聽清他說什麼,越珮璟額頭上又滲出了一層厚厚的汗珠,她忙用毛巾擦掉,覆手上去觸了觸,放下去的手面卻像針扎一般彈了起來。
她更加迅疾的聲音裡帶了驚慌:「萬老伯,他發燒了!」
萬從南終於在藥箱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丸藥,他擰開藥瓶嗅了嗅,就是這個味道。
「沒事,老夫這就來了。」
接著他從那個藥瓶里倒出來六粒黑黑的藥丸,遞給南錦屏。
「將此藥丸化於水中,給他服下,老夫現在不知他所中的為何種毒,此乃百解丸,先解去最外邊的一層毒吧。」
南錦屏立即去一邊倒出熱水,將這六粒黑藥丸化於水中攪拌開,然後伸手慢慢半扶起越珮璟,將藥水餵至他口中,許是越珮璟求生的心十分強烈,他竟在毫無意識中全數喝下。
萬從南摸出越珮璟的一隻手,細細把了把脈,雖然十分緩慢無力,但到底也算穩定,他掀起眼皮看向臉上毫無血色的越珮璟,心裡暗嘆希望這小子能撐住。
「好,現在開始治療他胸前的大傷口,咱們開始吧。」
另一邊的永安侯府,南岫雲已經趁著夜色和碎珠一路溜回了菡萏院,她立馬換下了身上的衣服,來來去去的洗了不下十遍手,卻總覺得手上還是有那股鳥屎味。
碎珠正在仔細清理著那張鄭國公府帖子上的污物,天知道這張珍貴的帖子怎麼會淪落到磕摻的鳥窩裡,還攤上這一坨鳥屎,而不是被人珍重的藏於匣中,好好安放。
南岫雲叫了水,在內室自己擦洗了身體,再出來時立即就換上了新的衣裙,她總是聞著自己身上有股鳥屎味,故而在身上擦了大量的香,一邁動步子便有濃烈非常的百花香拂面而來。
「碎珠你弄好了麼,弄乾淨了咱們就去翠微堂,馬上把這帖子交給老夫人。」
碎珠還在細細清理著最後的一點褶皺里的污物,聞言馬上回答:「小姐,奴婢這就好了。」
南岫雲又招了一個丫鬟之桃進來給她梳發,還特地交代了這次要梳的高一點,將她的面容展示的更漂亮,更婉約。
碎珠終於清理完畢,還在帖子表面撲了一層香粉,南岫雲那邊頭髮也梳好了。
她走到碎珠跟前,示意跟在她身後的之桃接過帖子。
「碎珠你先下去收拾一下,這次就先讓之桃陪我去。」
碎珠聽了有些驚異,一向是她跟著三小姐去老夫人那裡的,她不由得抬眼看向站在南岫雲身後的另一個丫鬟之桃,之桃衣著體面,再看她自己渾身狼藉,還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她張了張嘴,卻還是點了點頭。
站在南岫雲身後的之桃聽了這決定,得意的在嘴邊勾起了一抹笑容。
「碎珠姐姐快去吧,晚了熱水可就沒有了,咱們小姐也是為了你著想。」
碎珠心裡吃了氣,雖不甘心,但也退了去,她身上的這股味道確實不宜見人。
南岫雲帶著之桃到了翠微堂,她全程沒有碰那帖子一下,立即就讓之桃將那張帖子呈了上去。
「老夫人,鄭國公府的帖子岫雲已經找到了。」
金芝從之桃的手裡接過,又將這帖子遞給了謝紅香。
謝紅香伸手拿過,翻開一看頁尾落的確實是鄭國公府夫人的私鑒,不由得連連點頭,就連耷拉的皺紋也活泛起來,看向南岫雲的目光里也帶了一絲虛假的認同和讚嘆。
「好好好,還是你辦事讓我放心,眼下錦屏那丫頭病重,三日後鄭國公夫人辦的菊花宴就由你打頭,我再給你從咱們府里挑兩個妹妹,你帶著她們一同去。」
南岫雲立即彎腰褔身一拜,白淨的臉上除了淺淺發紅再無別的什麼,心中卻興奮極了,激動非常。
屬於她南岫雲的、自己的舞台就要來了!
「是,岫雲謝老夫人給我的這個機會,岫雲定當努力,絕不在宴會上丟臉惹老夫人煩心。」
老夫人又示意金芝將這帖子給南岫雲送回去,金芝點了點頭,手裡還捎帶了其他的東西。
「說的好,這才是我想要的侯府女兒,你在宴會上要將兩個妹妹看好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宴會上更有才能的官家小姐多了,不指望著你們出彩,可也別在外邊丟了侯府的人。」
「三小姐,這裡邊的東西是老夫人賜給你的,你可不要辜負了老夫人的期望。」
南岫雲從善如流,之桃立即伸手接了過去。
「謝謝老夫人,也謝謝金芝嬤嬤,夜已經深了,岫雲就不在這裡打擾老夫人休息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萬從南和南錦屏還在香房內緊張地進行手術。
「萬老伯不好了,他燒的更厲害了!」
萬從南剛剛清理完越珮璟傷口內的死肉,此刻正在往另一把更窄更長的手術刀上澆築麻沸散,他分出空來向越珮璟看去一眼,臉都燒紅了。
「無妨,就是因為傷口和體力的毒素才會讓他體表高熱,咱們先把傷口清理好。」
南錦屏擰了一把在冷井水裡洗過的帕子,將它疊起來放在了越珮璟的額頭上,希望能讓他好受點。
入了一夜一片安靜,女施主的這一片香房唯有南錦屏住的這一間燈火通明,燈燭徹夜長燃。
雁山帶著人手守在外邊,為了安全起見,他已經將此事告知了大鎮國寺的慧靜主持,主持和越珮璟有舊,便遣了僧人將周邊香房裡的香客都臨時安排到了另一個院中。
一隊又一隊的侍衛來回巡邏走動著,將這間香房從前到後圍的結結實實、滴水不露。
如墨的夜色掩蓋下,白日裡未成得手的黑衣人首領聽了令,又再次帶人摸了上來。
「怎麼樣?」
剛剛回來的一組小衛組長低聲回道:「首領,我們的人繞了一圈,沒能找到可以鑽的空子,這房子周圍全是高度提防警惕的侍衛。」
黑衣人首領琢磨一番,探出頭看了看那間黑夜裡明燈高懸的屋子。
「看來三皇子殿下的人也已經早作準備,此刻還留在大鎮國寺,挪動不得,應是受了極重的傷。」
立即有餘下的黑衣人建議:「首領,我們要不要強攻?」
黑衣人首領抓緊了腰間的長劍,眯著眼一直盯著那屋子。
「不對勁,我怎麼沒在那房子裡見到窗戶上映出來的人影?」
剛才回話的小衛組長再次出聲:「他們料到今晚我們會再殺回來,這就是早有準備,肯定是不想讓我們看到裡邊的情景,說不定就是三皇子殿下在裡邊正垂死掙扎呢。」
另一個小組長也附和道:「就是,首領你看,在房門之前守著的不就是雁山那傢伙,他對三皇子殿下可是忠心耿耿,再說了,這院子裡亮燈的也只有那一間,白日裡咱們重創了三皇子,這會子他們找人來醫治,大半夜的肯定要挑燈。」
黑衣人首領皺著眉頭,心裡總是有一絲疑慮。
「說的不錯,可我怎麼總是覺得不大對勁。」
「三皇子肯定就在那屋裡,首領咱們動手吧!殺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沒錯,咱們這些人殺進去,一刀結果了三殿下,也就完成主子的命令了。」
那首領在黑暗裡喉結滾動,考慮了一會便聽從了大家的意見。
「好!兄弟們,殺進去!」
隱秘的屋子裡,萬從南已經消完了毒,正在進行最後的縫合。
「還算順利,只是近期不可讓他移動,也不可情緒激動導致胸膛起伏過大,要等到他傷口這一圈碎掉的筋肉重新長出肉芽來,牽連結實了才能坐起身。」
南錦屏滿頭是汗,呼吸卻異常沉穩,手裡的刀夾著兩邊的筋肉仿若靜止,沒有一絲影響手術效果的顫動。
「我記下了,萬老伯。」
她話音剛落,鏗鏘刀劍相撞的聲音就瞬間在屋外發出,不斷有腳步聲,從房頂上踩過。
南錦屏抬頭看向房頂,又來了。
「保護殿下!殺!」
雁山的嗓音在一片混亂中響起,聽在南錦屏耳中卻分外清晰。
越珮璟還躺在這裡,沒有任何的意識,又一輪針對他的暗殺卻開始了!
不知今夜這樣的場景還要出現幾次?
也不知誰勝誰負,越珮璟能否在今夜留下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