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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官府殺人猶如閻羅取命

2024-09-03 02:05:45 作者: 十生

  她從王三金手上接過那隻毛皮油亮的小貂,剛伸手撫了一撫,抬眼便看見二當家的陳二狗一手放在唇邊,做勢就要吹起訓貂的哨子。

  

  「何必如此呢,二當家。」

  南錦屏莞爾一笑,當著陳二狗的面,直接將那隻小貂抱在了她的懷裡,一派毫不設防的樣子。

  「緊張什麼?」

  她纖長細嫩的手指一下一的撫過那隻小貂的脊背,尚在睡夢裡的小貂好似十分受用,舒服的嘰里咕嚕,還直接朝著南錦屏攤開了肚皮,直接任君採擷了。

  大當家的郭二黑是見識過他二弟這隻小貂的厲害的,悄無聲息的便可收人性命,平日裡被他二弟訓得對生也人頗為敏銳,一向是不喜歡陌生人靠近的,如卻今被南錦屏抓在懷裡,仍然睡得懶洋洋的。

  三弟剛折進去,小貂這會子看著也不太正常,他不由也有些震驚:「二弟,這!」

  二當家的陳二狗對著郭二黑使了使眼色,搖了搖頭,讓他稍安勿躁,不要輕舉妄動。

  此刻王三金卻已經直直的站在南錦屏身體的側後方了,看著他大哥二哥的警惕,還直接擺出了禦敵之姿。

  南錦屏對他們二人的反應不置可否,只是輕輕笑著,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邊微微仰頭,帶有千鈞壓力的目光從他們兩個掃了過去。

  「我見大當家的身材魁梧,三當家的手舞大刀,唯有二當家的好似無所倚靠,便知二當家的必有奇招,想必就是這隻小貂了吧?」

  陳二狗梗著脖子,下意識的站在他大哥身前,生怕郭二黑再著了眼前這妖女的道。

  「沒錯!你這妖女若是再敢亂動,我定讓我的小貂一口咬斷你那頭顱下的脖子。」

  南錦屏涼涼的一眼瞥過去,精緻的臉上頓時寒芒迸發,她停了一瞬,幽幽的開口道:「二當家的,容我提醒你一句,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小心一張嘴便給你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我乃永安侯府的二小姐,你以後對本小姐講話放尊重些,上一個敢這樣叫我的人早就死的連渣都不剩了。」

  坐的久了,她左腿搭在右腿上,微微變換了下姿勢,精緻的繡鞋一翹一翹的,不時從她月白色的裙裾里探出鞋頭來,明明是悠閒至極的姿勢,卻仍讓威虎堂上的二人覺得無端恐懼。

  「也不怕告訴你們,我就是你們接的那張人頭票子上指定要的人,至於另一位小姐,純屬烏龍,好好考慮一下,這人頭票子你們真的要接嗎。」

  她一雙美目流轉,琉璃色的目光在其中蕩漾,不甚在意的盯向了他們兩個。

  「你們覺得到時候,是要了誰的人頭?。」

  陳二狗不由自主的喉結滑動,一滴滴冷汗聚集在他的兩鬢之下,明明是她抬頭仰視他們,卻給了他二人一股她坐在阿鼻地獄的寶座上高高在上,如視螻蟻一般俯視他們的瘮人之感。

  南錦屏將那隻小貂放在桌子上,隨意在其上一伸掌心,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貂仿佛睜了眼一般,一蹭一蹭的將自己的頭挪到了她的掌心裡。

  她復又低垂了眸子,仿佛沒有看到他二人如臨大敵的緊張架勢。

  「若是不甘心、不相信,我就在這裡,而二位當家的大可盡力一試,本小姐必當奉陪。」

  郭二黑握緊了雙拳,陳二狗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這二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一前一後的摸了上來。

  南錦屏的天地言靈之力早已放了出去,察覺這二人的動作不由哼笑一聲,廣袖一揮便是一股磅礴的氣流從她的身前沖了出去,直殺他二人的面門。

  「螳臂當車,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

  郭二黑和陳二狗一條腿邁出去,卻未能再進一步,直接被那股強勁的氣流拍到了身後威虎堂那一堵厚厚的牆上,一股劇烈的撞擊聲從他二人身上傳來。

  「咳咳咳!」

  郭二黑身強體壯,只覺得四肢發顫,目暈耳聾。

  「噗!」

  陳二狗就沒那麼好運了,他摔落在地,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南錦屏仿佛也倦了,她施施然的從那把簡陋的椅子上站起身,平靜的注視著滾落在地上的二人,說出口的話里溫度降至冰點,毫無感情波動。

  「本小姐無意殺伐,只是我今日隨你們到這裡,本想聽些陳情。」

  「真以為我願意和你們浪費時間嗎,既然你們不說,那我這便下山去,現在二位當家的應該知道了,沒有人能攔得住我,也不用再做那些無謂的掙扎。」

  「吐一口血也沒什麼,不用擔心,他並沒有受什麼大傷。」

  說著,她側身就要走。

  「等、南二小姐等等!」

  南錦屏止住了腳下的步子,施捨一般向後掃了一眼。

  郭二黑從一片狼藉里勉強站起身,朝著面前那個嬌弱的背影兩手抱拳,向她彎腰深深一拜。

  「草民呂青陽等有冤要申,還望南二小姐留步,救助我等。」

  一個上午已經過去,距離南錦屏被困已經過去了兩個半時辰,越珮璟已經帶著人摸上了十里峰。

  雁山帶著一隊侍衛悄無聲息的從毒蛇寨那邊圍了過來,見無異狀,立馬來報給他家爺。

  越珮璟手裡握著長劍:「是哪裡來的土匪?人數多少?」

  「屬下看著他們不像土匪,倒像是一路流浪過來的外地人。」

  「此話怎講?」

  「屬下帶著人繞過了他們安插在外圍的插千,直接深入了毒蛇寨之前關押肥羊的地方,沒有發現一個人。」

  「小狐狸不在那裡?」

  雁山搖了搖頭,「並且屬下發現他們這些人只是看起來行事作風像土匪,實際上還在後山開山種田了,就連豬都養了五六隻,一點也不像要下山打交道的樣子,倒像是窩在這裡生活的山野人。」

  一直藏在越珮璟胸膛里的彩寶適時地鑽出頭來,精神抖擻,嗚嗚的叫起來。

  我可以!讓我去!我可以去找主人!

  我可以聯繫得上!

  我感覺我的主人就在這裡!

  越珮璟聽不懂彩寶在說什麼,不過彩寶既然能回來向他報信,現在嘰嘰喳喳的,他倒是能猜的到大體的意思。

  他伸手將彩寶從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來,長眉一凜,鷹隼般的眼睛牢牢的鎖定了彩寶的兩隻綠豆小眼。

  「你既然能飛到我這裡來,應該也能找到小狐狸,對吧?」

  這男主人真冷,彩寶縮了縮翅膀,點了點她那顆圓潤的小頭,繼續嗚嗚的叫。

  「那你去吧,告訴小狐狸本殿已經到了,她若無事,我便配合她,她若有事,我便打上去;一群烏合之眾而已,費不了多少功夫。」

  彩寶又嘰嘰嘰的叫了幾聲,撲騰起翅膀,帶著她那圓滾滾的身材飛遠了。

  雁山上前試探著問道:「爺,那咱們就在這裡等著嗎?」

  咔嚓一聲,越珮璟食指頂起的利劍又回到了劍鞘里,他盯著前方不遠處的毒蛇寨,握緊了手裡的劍。

  「爺我在這裡等著,你馬上帶人去把這裡給我圍起來,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去!」

  「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南錦屏此時已經被請上威虎堂的上座了,她停下在木桌子上敲擊的手指,抬眸疑問:「這麼說,你們這些人都是逃到豐都城來的?」

  呂青陽和他剩下的兩個兄弟坐在下首的一邊,言辭頗為客氣。

  「是,我們三人為結拜兄弟,我是老大呂青陽,他是老二洪普,耍大刀的就是老三沙登達,我們都是從澄湖縣一路逃命過來的。」

  老二洪普腰上掛著他的小貂,整個人冤憤至極。

  「我們被人一路打殺,奔逃無路,只得冤上京來,希望皇上能夠斬了那狗官,讓我們的親人得沉冤雪。」

  老三沙登達也贊同附和道:「正是,我們這些人已淪為亡命之徒,被那狗官通緝,不得不一路藏於山野。」

  洪普接上他三弟的話,他人一雙手抱拳,十分真誠的表示:「我們兄弟三個對南二小姐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南錦屏歪歪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頭分析著他們說的話。

  「這麼說是澄湖縣的縣丞欺上瞞下、欺壓百姓,收斂民脂民膏,名為充做皇綱,實則據為己有。」

  「你們這些人的家人父母不忍再被繼續剝削欺凌,故而奮起抗之,卻被重兵鎮壓坑殺活埋,活著的人也被打上了重犯通緝的罪名,所以一路從澄湖縣逃出生天之後,便開始四處奔命,奈何一路都有人追殺,只得往京城而來?」

  老大呂青陽點了點頭,一張曬得黝黑的臉上滿是申冤和復仇的堅毅。

  「沒錯!我們原也沒想申冤報仇,只是天大地大,卻沒有了我們的容身之地,我們在各個方向上死了不少的兄弟,唯有上來豐都,一路的阻力都減小了甚多。」

  「兄弟們都覺得這是老天留給我們最後的希望,現在還遇上了南二小姐您這個貴人,我們報仇有望了!。」

  南錦屏沉吟了一會,腦袋裡突然翻出一個想法,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提起桌子上的冷茶便倒了一杯,伸出手指蘸了蘸涼涼的茶水,粉紅飽滿的指腹便在桌子上勾畫起來。

  呂青陽兄弟三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老三沙登達瞅著南錦屏半句話都不說了,心裡有些麻麻的,他提著刀從椅子上起身,磨蹭到他大哥身邊站著:「我說大哥,這個南二小姐是不是見我們鬧的事有點大,不想幫我們了?」

  呂青陽瞟了他一眼,雖然也是心裡忐忑,但相信壓過了他的懷疑。

  「混說什麼!給我坐回去!南二小姐那麼大的本事還用得著你懷疑?」

  沙登達不由得悻悻然,提著他的刀又老老實實的坐回去了。

  南錦屏在腦袋裡轉了一圈大慶國的地圖,慢慢的劃拉著勾畫出來它的東南大部,一路從澄湖縣逃命而來,還真讓他們這伙子人到了豐都城外,是否也太容易了些?

  官府若要殺人,猶如閻羅取命,論不著螻蟻來論一個三更五更!

  那個想法逐漸在她的腦袋裡成型,看來其中果真不簡單。

  她躊躇一番,本不想說與這三人聽,又想到他們的親人已經被坑殺殆盡,應該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了,看著他們仨那期盼的眼睛,南錦屏不禁想到外邊所有跟著他們的那些所謂「土匪」,應該都是澄湖縣的普通百姓,不想卻招此滅頂之災,她遂嘆息一聲,向著下邊的三人招了招手。

  「你們過來看。」

  那兄弟三人具都圍了上來,看向她用茶水畫在桌子上的那張簡陋地圖。

  南錦屏指著東南方最下邊澄湖縣的方向,沿著線向北。

  「看,你們自東南的中腹部而來,自澄湖縣開始,一路北上,要經過澄陽郡、空海郡、大夢澤,涿州郡三個大郡和大夢澤這個州府,我看你們現在人數不過幾十人。」

  「你們也說了,是在各方官兵的追捕之下四處轉戰,還能走這麼遠的路,起碼開始的人頭數不下幾千人吧?」

  老二洪普蒲認同了她的這個說法,「和我們一同遭難的並不止澄湖縣的百姓,周邊的幾個大縣也和我們一樣遭了毒手,所以我們一同抗爭的開始有5672人,但到最後,只剩下我們現在的83個人。」

  南錦屏嗯了一聲,揮手抹去桌上的地圖。

  「那你們還真是幸運極了。」

  呂青陽聽不懂,洪普也沒有明白過來,連一同問道:「南二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還沒有看明白嗎?」

  南錦屏悲憫著看著他們,市井小民的命運就是如此,不僅逃不開,恐怕到死也看不透。

  「我不是說你們至今倖存是幸運,我是指你們還沒有進豐都城,著實幸運。」

  「一路打殺,奔逃無路,冤上京來,你們不覺得是進了別人的套了嗎?」

  「怎麼可能對豐都方向的防守是最弱的,那可是大慶的京城。」

  三人之中最聰明的老二洪普像是突然想通,他驚紅了眼,震驚而憤怒,兩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

  「南二小姐是說我們就像獵人圈子裡的兔子,是被人有計劃的趕向了一個方向,所以我們才會來到豐都?」

  南錦屏對此感同身受,她也無法改變當下這已經發生的悲劇的一切,那精緻的傾城色也染上了一抹悲涼。

  「停留在豐都城外已經是你們最大的幸運了,如若你們進了豐都,扣在頭上的帽子肯定就不是在逃的通緝重犯這麼簡單了,你們應該也是其中的一環。」

  「怕是進城便會當即草草葬送了性命,無聲無息,無人知曉,不知又會成全了哪個大官的棋局。」

  她從椅子上起身,徐徐走到了威虎堂的中間,悲哀的神色化為無盡的憤怒。

  「大肆收斂民脂民膏,對普通百姓橫徵暴斂,假冒公充皇綱,只是一個幌子罷了。」

  「這本就是一場欺上瞞下、目無王法、草菅人命的貪污局!」

  「恐怕你們口中的澄湖縣縣丞只是這個貪污局裡最小的一顆棋子,至於這貪污,我剛才指出來的那一條線上都有大吏參與,所以你們才會遭到各方官兵的圍堵劫殺,恐怕東南部這條線上和你們一樣投冤無門、枯骨他鄉的悲慘百姓還有不少。」

  「我要掀翻這條線!」

  「讓那些一肚子滿腦肥腸、虎飽鴟咽、貪墨成風、只知趴在萬千悲苦百姓的背上敲骨吸髓的冗官暴吏通通伏法!罪具罰罰!」

  「讓這些慘遭屠戮、魂斷他鄉而不能得見天日的冤魂得以一陳冤雪、聚魂安息!」

  站著的呂青陽兄弟三人也聽得群情激盪,又念起自己那些枉死的親人們,不由得涕泗橫流,男兒有淚不輕流,只是未到傷心處,他們報仇真的有路了!

  南二小姐就是他們的貴人!也是救了他們命的人!

  這三位結拜兄弟彼此明白心中所想,只聽的威虎堂里撲通撲通三聲,南錦屏無需回頭看,只是呂青陽三人一同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眼中熱淚盈眶,一同說出的話如灼鐵般滾燙。

  「我等且聽南二小姐差遣!忠心不二!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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